不对！陆昭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进冰窖。一种荒谬的预感攫住了他。他猛地从藏身处窜出，冲向那个记忆中的“死亡点”——一片比较开阔的水泥空地上。他像猎犬一样扒拉着地上的积水，寻找着想象中必然存在的、他曾喷溅出的血迹，或者搏斗留下的痕迹。只有浑浊的雨水冲刷着灰白色的混凝土，什么都没有。
冰冷的雨水浇透了单薄的衣衫，寒意如同无数细针，刺进皮肤，扎入骨髓。他呆立在空地上，前世的画面和眼前空旷死寂的景象剧烈撕扯着他混乱的脑子。时间……难道时间错了？记忆里无比清晰的死亡日期，在此刻露出了狰狞的裂痕。他引以为傲的重生“预知”，第一次像个恶毒的玩笑般，彻底落了空。一股寒气，比雨水更冷，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操！”一声嘶哑的低吼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儿。预知错了？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陆昭狠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冻得发青的嘴唇哆嗦着，眼里却烧着穷途末路般的偏执火光。刀疤脸暂时找不到，但钱总得要！活路总得找！
他残破的记忆深处，另外一处“宝藏”在绝望中变得无比清晰——城南地下赌场，“顺发”牌桌。就在明天傍晚！他记得清清楚楚，坐在他旁边那个穿灰色夹克的胖子，会连开三把“同花顺”！他亲眼所见！那是前世他输掉裤子前最后的绝望定格画面。
刺骨的寒意在仓库角落纠缠了他整整一夜，如同冰冷的蛇。天蒙蒙亮时，饥饿像一只巨大的手掌，攥紧了他空空如也的胃囊。他凭着记忆中的模糊印象，七拐八绕地摸到了那个藏在破旧录像厅后面的赌场入口。掀开油腻腻的黑布帘，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烟臭、汗臭和廉价香水味混杂的浑浊热气扑面而来，几乎将他熏倒。昏暗的灯光下，人头攒动，一张张被贪婪和麻木扭曲的脸在烟雾中浮动。
陆昭像一条滑溜的泥鳅挤了进去。找到了！那个最角落的“顺发”牌桌。他的目光急切地在几个赌客脸上扫过，心脏狂跳。没有胖子？也没有灰色夹克？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凑得更近。坐在记忆里胖子位置的，是一个戴着金链子的秃头壮汉，正唾沫横飞地骂着手气。
时间一点点流逝。陆昭死死盯着牌桌，像饿狼盯着陷阱里的猎物。他等着那三把璀璨夺目的同花顺，那把他拖出泥潭的金光大道……然而，荷官面无表情地发牌、摊牌。顺子、杂牌、对子……牌面乱七八糟，和他记忆中那辉煌的三连胜相比，简直是拙劣的涂鸦。别说三把同花顺，连一把像样的牌都没出现过！
他脑子里那点关于“运气”和“预知”的残渣，被眼前荒谬的现实彻底碾成了粉末。冷汗混着未干的雨水渗出额角。筹码的清脆碰撞声，赢家刺耳的笑声，输家绝望的咒骂，此刻都像是无数根针，狠狠扎进他的耳膜，搅得他头晕目眩。重生？带着记忆？这分明是老天爷随手甩在他脸上的一记响亮耳光，带着戏谑的嘲弄。
“妈的……妈的……”他低声咒骂着，背脊佝偻下去，像被抽掉了脊梁骨，拖着沉重的步子，失魂落魄地退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喧嚣热浪。外面天已经黑透，冰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个寒噤，骨头缝里都透着绝望的冷意。回去？回到那个冰冷潮湿、散发着霉菌味的破出租屋？那个地方，和阴曹地府的停尸间有什么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