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程野。
程野用了三年时间,以一种近乎野蛮的生长速度,将他父亲商业帝国的疆域,狠狠拓展了将近三分之一。
他用一份份彪悍到,令人瞠目的业绩报告,一次次雷厉风行、甚至堪称冷酷的并购案,向所有人证明了 他绝不仅仅只是个会飙车、会泡吧、会顶撞老子的叛逆纨绔。他骨子里流淌着和他父亲一样、甚至更为凌厉的商业狼性。
同时,他也将对我那种,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轻视,固化成了这个庞大宅邸里某种冰冷的、固定的秩序。
我们同在一個屋檐下,呼吸着同样昂贵却稀薄的空气,却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心照不宣的、尽可能遥远的距离。
他若回家吃晚饭,我必然安静地,坐在程建邦下手的位置,布菜,添汤,眼神低垂,不多言不多语,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偶尔投来的目光,依旧带着审视和冰冷的评估,但少了最初那种,几乎要扑上来撕碎我的激烈攻击性,更多是一种彻底的、无视般的漠然。
仿佛我真的是这个家里,一件令人不悦却又无足轻重、不值得额外浪费情绪的陈设。
有时在长廊擦肩,他会目不斜视,仿佛经过的只是一团空气。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是古龙水混合着烟草,以及一种冷硬的、属于年轻侵略者的压力。
这样很好,这正是我需要的。相安无事,各自在划定的界限内,扮演好各自的角色。
直到那个晚上。
程建邦亲自陪同一位极其重要的中东客商,去了郊外的私人酒庄。据说有一批窖藏半个世纪、即将开桶的顶级红酒,对方是痴迷此道的行家,程建邦投其所好,兴致极高,当晚绝不会回来。
宅邸里少了男主人,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神经紧绷的压迫感,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不少。连佣人们的脚步声,都显得轻快了些。
我借口有些偏头痛,早早便遣开了身边伺候的人,独自一人,待在二楼西侧的小露台上。这里位置偏僻,种着茂密的常青藤,轻易不会有人打扰。
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徐徐吹来,拂过脸颊脖颈,带来楼下花园里,草木的清新气息,彻底吹散了,白日里盘踞不散的沉闷。
远处城市璀璨的灯火,像泼洒了一地的碎钻,闪烁着冰冷又繁华的光。
我靠着冰凉的铁艺栏杆,看着那片无边无际的光海,手里无意识地晃着一杯冰水。玻璃杯壁,沁出密密麻麻的水珠,濡湿了指尖,带来一丝清醒的凉意。
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不可闻。
我以为是哪个细心周到的佣人,发现了我不在卧室,寻了过来,并未回头,只轻声道:“这里不需要什么了,你去休息吧。”
脚步声停住了。
却没有离开。
也没有回应。
一种熟悉的、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瞬间侵占了露台这片狭小的空间,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
我脊背上的肌肉,下意识地微微绷紧,握着水杯的手指,收拢了些。我缓缓转过身。
程野就站在,露台入口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