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严满意地——或者说他那张脸上根本看不出满意不满意,只是略微缓和了那么千分之一毫米的线条——转身进了办公室。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跟进去,仿佛走向断头台。路过张姐工位时,我好像听见极轻微的“咻”一声,像是有什么带毛的东西迅速缩回了办公桌底下。
完了。今天要开眼界了。但愿不是限定的那种。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如坐针毡。赵严的办公室玻璃墙百叶窗放了下来,隔绝了内外。但隔绝不了声音,更隔绝不了那种越来越浓的、非人的氛围。
外面开始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无数纸片在摩擦,又像是……某种大型生物在蜕皮?偶尔夹杂着一两声压抑的、绝不属于人类喉咙的低鸣或哈欠。有阴影偶尔掠过百叶窗的缝隙,形状诡谲。
我手指冰凉地对着电脑屏幕,效率低得令人发指。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
赵严就坐在我对面,气场冷得能当天然空调。他审阅着文件,偶尔吐出几个字的修改意见,精准又毒舌。我一度怀疑,他皮下流动的不是血液,是液氮。
时间滴答作响,像我的生命倒计时。
六点整。
当时钟的时针精准地指向“6”时,办公室内外,某种变化达到了顶峰。
外面那种窸窣声忽然变得清晰而大胆起来,甚至还有轻微的、像是金属刮擦玻璃的噪音。空气里弥漫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有点像雨后泥土的腥气,又混合了陈年老庙的香火味,还有一丝……食肉动物笼舍特有的臊?
我寒毛倒竖,敲键盘的手指都在抖。
赵严似乎完全不受影响,或者说,他本就是这环境的一部分。
他站起身,似乎是坐久了想活动一下,走到文件柜前找东西。
就在他弯腰俯身的一刹那。
事故发生了。
他那身剪裁合体、价格不菲的黑色西装裤,后腰偏下的位置,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布料绷紧的呻吟。
然后,一抹色泽暗沉、覆盖着细密鳞片的什么东西,顶端还带着点不自然的卷曲,就那么慢悠悠地、从他裤腰和衬衫下摆的缝隙间,滑了出来。
它自然垂落,还下意识地、慵懒地轻轻摆动了一下。
像条……尾巴尖。
我:“……”
我的大脑:“!!!!!!”
时间凝固了。空气凝固了。我全身的血液大概也凝固了。
我瞪着那东西,眼球仿佛生了锈,转不动,也挪不开。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在我眼前噼里啪啦地碎裂,碎得像除夕夜的鞭炮屑,还带着糊味。
赵严的动作顿住了。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缓慢地直起身,转过来。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透过镜片冰冷地锁定了我。
那里面没有惊慌,没有尴尬,只有一种……被冒犯领地后的森然寒意。
他抬手,非常自然地将那截不安分的、泄露天机的尾巴尖塞回裤子里,甚至还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衬衫下摆,确保一切复原,一丝不苟。
然后,他看向我,声音平稳得像刚才只是掉了支笔而不是掉了节肢体:
“既然看到了,”他推了推眼镜,金属镜框闪过一道冷光,“那就正式通知你——”
我的喉咙发紧,呼吸停止,等待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