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槐雪覆宫墙,初遇错付心
天启三年,冬。
鹅毛大雪连下了三日,把紫禁城的琉璃瓦盖得严严实实,像铺了层碎玉。
沈知微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青布夹袄,缩在浣衣局的廊下,手里攥着半块冻硬的窝头,牙齿咬下去时,硌得腮帮子生疼。
她入宫已半年,从江南书香世家的小姐,沦为最低等的洒扫宫女,只因为父亲沈敬之去年遭人构陷,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押入天牢,沈家一夕之间败落。
她为了查探父亲的消息,自请入宫为奴,原以为能近着天听,却连御书房的影子都没见过——浣衣局在皇城最偏僻的角落,离权力中心,隔着万水千山。
“沈知微!还愣着干什么?皇后娘娘的云锦披风还没洗好,想挨板子吗?”管事嬷嬷的呵斥声像冰锥子,扎得她一个激灵。
她连忙放下窝头,快步走进刺骨的冷水里,雪花落在颈间,化得冰凉。
指尖刚碰到云锦的料子,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来。
嬷嬷们瞬间噤声,纷纷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沈知微跟着跪下,余光里瞥见明黄色的衣角扫过雪地,绣着五爪金龙,金线在雪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
是陛下,萧烬言。
她入宫半年,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少年天子。听说他十五岁登基,如今刚满二十,手段狠厉,短短五年就肃清了外戚势力,把朝政握在手里。
可此刻,他似乎没心思管浣衣局的琐事,脚步匆匆,像是在避什么人。
“陛下,雪天路滑,您慢些。”身后太监的声音还没落下,萧烬言突然停住脚步,目光落在了沈知微身上。
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低。冰冷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传来他清淡的声音:“抬起头来。”
沈知微攥紧了衣角,指尖泛白。她缓缓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那双眼生得极好看,眼尾微微上挑,却裹着化不开的寒意,像寒潭,能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奴……奴婢沈知微。”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怕,是想起了父亲——父亲曾说,陛下年少有为,定会还沈家清白,可如今,父亲还在天牢里受苦,而她,连靠近陛下的资格都没有。
萧烬言的目光落在她冻得通红的手上,又扫过她面前的云锦披风,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没再说话,转身走进了旁边的暖阁,留下一句:“让她进来伺候。”
嬷嬷们惊得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推沈知微进去。
暖阁里烧着银丝炭,暖意瞬间裹住了她,让她冻得发僵的身体慢慢回暖。萧烬言坐在窗边的榻上,手里拿着一卷奏折,却没看,只是看着窗外的雪。
“陛下,您要热茶吗?”沈知微小声问,手还在忍不住发抖。
他没回头,只“嗯”了一声。她连忙倒了杯热茶,双手捧着递过去。
递茶的瞬间,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她:“浣衣局的人,都这么冻着?”
沈知微低下头:“回陛下,奴婢身份低微,不敢畏寒。”
他没再追问,接过茶盏,却没喝,只是放在了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