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急切地往后翻。
终于，在中间一页，看到了几行熟悉的字迹。
「未未学费」
「工行 尾号 8873」
「密：超超生日」
下面一行，是最近才添上去的，墨迹还很新：
「超婚宴 支 50000（酒店定金） 7.5」
「超彩礼 支 80000（给雅家） 7.10」
「三金 支 30000（周大福） 7.12」
林未的手指，死死掐在那单薄的纸页上，指甲陷进纸张里，几乎要将其戳穿。
五万。八万。三万。
短短几天，十六万。
那几乎是她所知的那个存折里，所有的钱。
而最后一条记录，像一把烧红的刀，狠狠捅进了她的眼底——
「未未学费 转出 15000（凑三金尾款） 7.12」
“凑三金尾款”。
用她的学费。
去凑弟弟给未婚妻买金饰的尾款。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猛地冲上喉咙。眼前阵阵发黑，所有的血液似乎都瞬间涌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全身冰凉的麻木。
她甚至能想象出母亲写下这行字时的表情。大概不会是愧疚，而是那种“总算凑够了”的、如释重负的轻松。
外面客厅传来王桂芬提高的嗓音，带着笑意：“……哎呀三金肯定要买好的！我们就小超这一个儿子，小雅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委屈了！周大福那个传承系列，好看！就这么定了！”
林未猛地合上电话本，把它塞回原处，关上抽屉。
动作快得带风，却一丝声响都没有。
她直起身，站在昏暗的卧室里，一动不动。窗外，邻居家的灯光零星亮起，勾勒出她僵硬如雕塑的轮廓。
胸腔里，那股冰冷的怒火和巨大的失望交织翻滚，几乎要将她撕裂。
原来，在母亲心里，弟弟的一场婚礼，排场，彩礼，三金……每一样，都远比她的未来重要。
她那辛苦存了那么多年的“教育基金”，从来都不是她的保障。
只是弟弟随时可以取用的“彩礼备用金”。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因为长期握笔而带着薄茧的手指。
这双手，刷过无数的题，写过无数张试卷，以为能握住一个公平的未来。
却原来，抵不过母亲轻飘飘的一句“当姐的就得有个当姐的样子”。
抵不过弟弟理所应当的索取。
抵不过那个叫小雅的女孩，一句轻飘飘的“好看”。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点温度也褪尽了，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她拿出自己的旧手机，点开浏览器。
搜索框里，冷静地输入：
「A市 大学生助学贷款 申请条件流程」
「A市 暑期兼职 包吃住」
窗外，王桂芬热情洋溢的笑声隐约传来，还在讨论着婚礼的排场。
屋内，林未站在昏暗里，一字一句地，看着屏幕上的冷光，将自己原本计划好的、依靠家里的康庄大道，亲手掐断。
然后，在一片废墟之上，开始为自己，搭建一条最艰难、却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独木桥。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林未毫无表情的脸。
浏览器搜索框里，「A市 大学生助学贷款 申请条件流程」和「A市 暑期兼职 包吃住」的条目下，密密麻麻的细则和链接，像一条条冰冷但清晰的路径，在她眼前铺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