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上海天空澄澈如洗，阳光透过薄云洒在黄浦江面上，碎金般闪烁。苏雨晴站在码头边，看着江面上来往的船只，感受着脚踝久违的轻松——经过一个多月的康复训练，他终于能够脱离拐杖自如行走了。
“看来恢复得不错。”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雨晴转身，看到顾时润正微笑着走近。他穿着浅蓝色的衬衫和深色休闲裤，比平日法庭上的形象多了几分随性，但依然保持着律师特有的整洁与得体。
“多亏某人的监督。”苏雨晴难得地没有反驳，反而露出一丝笑意，“你再晚来几天，我可能就自己先来了。”
顾时润打量着他：“能自己行走的感觉如何？”
“比想象中要好。”苏雨晴做了个轻微旋转脚踝的动作，“虽然还不能跑跳，但至少不用依赖那根金属棍子了。”
游船鸣笛声响起，登船时间到了。两人随着人流登上观光船，选择了上层甲板靠栏杆的位置。江风拂面，带来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柴油味。
船缓缓离岸，浦东的高楼群逐渐在视野中展开。顾时润倚在栏杆上，望着远处高耸的东方明珠塔：“每次来上海，都觉得这座城市变化太快。”
“你不喜欢变化？”苏雨晴侧头看他。
“作为律师，我更倾向于秩序和稳定。”顾时润微微一笑，“但不得不承认，有些变化是美好的。”
游船在江心调头，现在他们可以同时看到浦东的现代建筑群和浦西的外滩历史街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隔江相望，仿佛时空在此交汇。
“看，彩虹。”顾时润突然指向远处。
一道淡淡的彩虹横跨江面，在阳光与水汽中若隐若现。苏雨晴下意识拿出手机拍照，却发现顾时润的镜头正对着自己。
“删掉。”他皱眉，语气却不如往常强硬。
顾时润笑着收起手机：“留念而已。你看起来比在北京时轻松多了。”
苏雨晴望向江面，虹影在水波中荡漾：“可能是因为距离产生美。”
“或者因为你做得很好。”顾时润靠在栏杆上，转过身面对他，“李总告诉我，你发现了新能源项目的合同漏洞，为公司避免了潜在损失。”
苏雨晴惊讶：“她联系你了？”
“法律咨询。”顾时润微笑，“顺便提到了你。她说苏总的儿子比她想象中要能干得多。”
游船绕过陆家嘴尖角，外滩的全貌展现在眼前。万国建筑博览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对岸的摩天大楼形成鲜明对比。
“其实，”苏雨晴突然说，目光依然停留在江面上，“商业没有想象中枯燥。就像解谜，找出关键，解决问题。”
顾时润眼中闪过欣慰：“找到喜欢的方向了？”
“或许。”苏雨晴谨慎地说，“还在探索。但至少不再排斥了。”
船行至杨浦大桥下，巨大的桥体投下阴影，暂时遮蔽了阳光。游客们纷纷拍照，两人默契地退到一旁，让出空间。
“下周我要回北京汇报工作。”阴影中，苏雨晴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父亲想听听我这一个多月的收获。”
顾时润点头：“需要我陪你吗？我可以调整行程。”
苏雨晴摇头：“不用。这次我想自己面对。”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汇报结束后，如果你有空...”
“当然有空。”顾时润接得很快，“我知道一家新开的云南菜，据说很地道。”
船驶出桥底，阳光再次洒满甲板。彩虹已经消散，但江面上的光影依旧迷人。
回程的路上，两人沿着滨江大道散步。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金红色，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温暖的光辉。苏雨晴的步伐比来时更加稳健，虽然速度仍不如常人，但已经看不出明显的跛行。
走到一处观景平台，他们停下来欣赏落日。晚风拂过，带来江水的气息和远处城市的喧嚣。苏雨晴感到外套口袋震动，是父亲的消息：「做得不错。继续努力。」
简短的肯定，却让他心中一暖。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将屏幕转向顾时润。
“好消息？”顾时润早已察觉他的表情变化。
苏雨晴点头：“算是吧。”他收起手机，转身面对顾时润，“谢谢你。”
“为什么突然道谢？”
“为了一切。”苏雨晴目光真诚，“为极光下的陪伴，为北京的茶馆，为雨夜的来访...为让我有勇气尝试不同的路。”
顾时润温柔地看着他，夕阳在他眼中映出金色的光点：“勇气一直属于你，我只是幸运的见证者。”
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悠长而深远。苏雨晴望着江面上逐渐亮起的灯火，突然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与满足。这与他旅行时体验到的自由不同，是一种扎根于现实的踏实感。
“你知道吗，”他说，“我曾经以为自由就是远离一切责任和约束。但现在我发现，真正的自由可能是有能力选择自己的责任。”
顾时润微笑：“很有哲理的领悟。”
夕阳完全沉入江面，华灯初上。浦东的高楼亮起灯光，如同璀璨的水晶宫殿，倒映在暗色的江水中，随波荡漾。
回程的路上，两人默契地沉默。苏雨晴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突然希望这段路长一些，再长一些。这不是他熟悉的渴望逃离的感觉，而是一种希望时光停留的眷恋。
到达公寓楼下时，天色已完全暗下。顾时润从公文包取出一个小盒子：“庆贺康复的礼物。”
盒子里是一枚精致的领带夹，蒲公英造型，银质的种子栩栩如生，与之前的书签明显是一套。
“太正式了。”苏雨晴评论道，却小心地收好，“我几乎不戴领带。”
顾时润微笑：“总会用到的。晚安，雨晴。”
看着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苏雨晴站在公寓楼下，许久未动。夜空被城市的灯光映成暗红色，看不到星星，但他却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就像某些情感，即使暂时被现实遮蔽，也依然在看不见的地方闪烁着。
他拿出手机，拍了张夜空照片，配文发送：「这里的天空也很美。」
几乎立刻，回复来了：「不及你眼中的星光。」
苏雨晴握着手机，嘴角不自觉上扬。晚风轻拂，浦江的水声如轻柔的伴奏，在这个商业都市的夜晚，奏响了一曲不同寻常的乐章。
回到公寓，他将蒲公英领带夹与书签放在一起。银质的光芒在灯光下柔和地闪烁，如同那个赠予者一样，低调却令人难以忽视。
远方的街道上，顾时润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句「这里的天空也很美」，微微一笑。窗外，上海的夜景飞速后退，但他的思绪却停留在那个站在江风中的身影上。
两座城市，两个天空，却因为某种悄然滋生的情感，而变得不再遥远。而浦江上的那道彩虹，虽然短暂，却已在某人心中留下了永恒的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