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城的两年时光在晨昏交替中悄然流走，怀远将军府邸内，陆离的生活被切割成截然不同的两面。
一面是现代的繁华社会，将军庙的香火依旧鼎盛，父母在电话里絮叨着生意和期盼他归家的琐碎。
陆离带回更多关于明史、火器、北元风土的书籍，但时机并未成熟，很难掀起如第一次般的剧变。
另一面，则是属于元朝末年二年的激流暗涌。
陆离敏锐地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
自第二次穿越归来后，似乎他体内被留下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馈赠”——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
在他习练武艺时，这股暖流便会在体内悄然流转。
它并非传说中开山裂石的磅礴内力，更像是一种奇异的生命能量。
这能量带来最直观的益处，便是习武之事半功倍。
军中刀法、枪术、骑射，这些需要经年累月苦练方能精熟的技艺，在陆离手中进步神速。
力量的增长、反应的敏锐、招式的圆融，都远超常人。
更让陆离心惊的是，当他尝试将这股暖流导入头颅时，竟然能短暂地刺激大脑，达到近乎“过目不忘”的效果！
兵书战策、山川舆图、繁杂的军务文书，只需凝神片刻，便能清晰地烙印在脑海深处。
陆离如获至宝，但也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
这份异样，他深藏心底，从未向任何人吐露半分，包括枕边的沈芸。
他只是更加勤勉地向军中的宿将讨教，向徐达请教统兵布阵之法，向常遇春（虽因旧伤复发，精力大不如前）讨教陷阵冲锋之勇。
陆离像一个贪婪的海绵，汲取着一切能接触到的战争智慧与实战经验。
怀远将军府邸的演武场，成了他淬炼自身最隐秘的熔炉。
两年的时间里，沈芸为他诞下一子，取名陆承业。
新生命的啼哭为肃杀的将军府添了生气，也像一根无形的线，将他更深地系在了这个时代。
……
1364年秋，应天，吴国公府（此时朱元璋尚未称帝，但已称吴王，此处沿用旧称）议事大殿。
巨大的北境舆图铺展在中央，山川河流，关隘城池无不被标注其中，舆图的正中央赫然写着“北元”两个大字。
朱元璋端坐主位，目光扫过诸将。
徐达、李文忠、冯胜、汤和、傅友德……一张张或沉稳、或锐利、或桀骜的面孔，这里汇聚着这个时代最顶尖的武将。
陆离亦在其中，位置虽靠后，但怀远将军的袍服和这两年积累的沉静气度，让他不再显得突兀。
“北元余孽，盘踞朔漠，屡寇边塞，掠我子民！”
朱元璋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孤意已决，发兵北伐，犁庭扫穴，永绝北患！”
殿内气息骤然一紧，随即是压抑的兴奋与凝重。
“兵分三路！”朱元璋的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
“第一路！徐达为主帅，出雁门，直捣和林！此为明路，务求声势浩大，吸引北元主力，使其无暇他顾！”
“第二路！李文忠为主帅，出居庸，经应昌，迂回包抄，与徐达合击和林！务必击溃其主力！”
“第三路！冯胜为主帅，出金州，进军辽东！此路为疑兵，虚张声势，惑敌耳目，策应徐、李二路！”
战略清晰，目标明确。三路大军如同三柄利剑，直刺北元心腹。
“三路先锋！”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锐利如电，扫过几个名字：
“徐达一路，先锋——蓝玉！”
“李文忠一路，先锋——傅友德！”
“冯胜一路，先锋——陆伯言！”
“陆伯言”三字一出，殿内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蓝玉，常遇春的小舅子，勇猛善战，常遇春因旧伤沉疴无法亲征，由其担任徐达一路先锋，无人不满。
傅友德，久经沙场的老将，资历战功俱在，担任李文忠一路先锋，也说得过去。
但陆伯言？
一个两年前还只是小小总旗，靠着献计献策火箭速升的怀远将军，虽有鄱阳湖之功，但根基尚浅，年纪太轻！
让他担任先锋？
短暂的寂静后，质疑声如预料般响起。
一位身材魁梧、面有虬髯的将领跨出一步，声音洪亮，带着明显的不服。
“上位！末将斗胆！陆将军善使火器，我等不及！然先锋之位，非比寻常！需临机决断，勇冠三军，冯帅一路虽为疑兵，然深入敌后，风险莫测！陆将军年轻，恐难当此重任！末将保举……”
他的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军中宿将的心思。
陆离的崛起太快了。
怀远将军的散阶可以给，赐婚的恩宠可以赏，但独领一军、担任先锋这种需要实打实威望和战场嗅觉的要职，不能给。
所有人都知道，打北元后就是建国，能否封王封侯就看这一战了。哪怕不是主力先锋，也有人想来争一争。
更何况冯胜一路，看似疑兵，实则深入辽东，变数极大，若先锋不力，极易拖累全局。
不少人心中暗忖，若是在征讨途中陆离得到一些徐达的暗衬，莫不要追上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老家伙了。
质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向陆离。
朱元璋面无表情，目光深沉，并未立刻表态。
他在等，等陆离的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