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
沈知烬在烈焰中睁眼。
火舌舔舐着梁柱,浓烟灌入肺腑,她被锁在祠堂深处,四肢冰冷,唯有脸上的灼痛真实得令人发疯。她听见谢云澜在门外轻笑:“知烬,你该谢我,替你送走这污浊人间。”
“崔明远……你我夫妻三年,你竟为她……”她嘶声,却只换来一声冷笑。
“你沈家已倒,你不过是个累赘。”崔明远的声音冷得像冰,“云澜才是我真正的良配。”
火势愈烈,她望着屋顶那幅沈家祖训图在火中卷曲、焚尽,如同她的一生——清白、才名、爱情,皆成灰烬。
她闭上眼,恨意如刀,刻入魂魄。
若天有眼,让我重来一次——我必叫你们,血债血偿!
……
“小姐!小姐醒了!”
一声惊呼将她从地狱拉回。
沈知烬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中衣。她环顾四周——雕花床榻、青纱帐幔、案上摊着的《诗经》……这是她未出嫁时的闺房。
窗外,春樱纷飞,日历赫然写着:**永和十二年三月初七**。
她怔住。
这是……她婚前一年?
她颤抖着抬手,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却年轻的面容——未被火灼,未被毁容,仍是那个京城传颂的“才女沈知烬”。
她重生了。
泪水无声滑落,不是悲,是恨的复苏。
她缓缓抬手,指尖抚过镜面,仿佛在触摸命运的裂痕。
“这一世,”她低声说,声音轻如雪落,却冷如霜刃,“我不再是任人焚烧的祭品。”
她记得每一件事:谢云澜如何以“姐妹”之名接近她,如何在她茶中下药,如何与崔明远私通,如何将沈家通敌的罪名栽赃至父亲头上……她记得自己被休弃那日,满城讥笑;记得母亲投井,父亲斩首;记得自己被锁祠堂,活活烧死。
而今日,天道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她不会再天真。
不会再心软。
更不会再,把真心交给豺狼。
她唤来贴身丫鬟绿萼:“去查,崔家公子近日可有赴宴?谢家小姐可曾入城?”
绿萼一愣:“小姐,您不是说……不喜崔公子那等浮华之人?”
沈知烬垂眸,指尖轻叩案几:“如今,我改主意了。”
她要重新走进那场局,但这一次,她是执棋者。
午后,她独自登楼,翻出尘封的琴匣。那把焦尾琴,是父亲所赠,前世她曾为崔明远弹《凤求凰》,换来的却是他与谢云澜在屏风后偷笑。
她拨动琴弦,一曲《破阵乐》骤然响起,铿锵如剑出鞘。
楼下,一道玄色身影立于海棠树下,执伞而立,目光深邃。
“沈小姐琴音凌厉,不似闺中儿女,倒似沙场点兵。”他开口,声如寒泉。
沈知烬指尖一顿,抬眼望去:“敢问公子何人?”
“萧景珩。”他轻笑,“一个……恰好听懂你恨意的人。”
她心头一震。
这个人,前世她只在史书角落见过名字——皇族旁支,隐于朝外,却掌控着最神秘的情报网“寒鸦阁”。
他怎会在此?
“公子说笑了。”她敛眸,语气平静,“我不过抚琴遣怀。”
“是吗?”他抬头,目光如刃,“可我听见的,是烽火重燃。”
风过,落花纷飞。
沈知烬望着他,忽然笑了:“若真有战火,公子……可愿与我共执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