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地铁口的卖香人
城市像一锅煮沸的铁水,咕嘟着欲望和尾气。我在这锅底熬了十年,熬成了地铁口最不起眼的一粒渣。
我叫陈默,天生嗅觉失灵。医生说这叫先天性嗅觉缺失,我管它叫老天爷的恶作剧。在香水专柜当保安,是我能找到的最讽刺的工作。每天看着那些红男绿女对着试香纸陶醉地吸气,我像个局外人。
直到那个下雨的周四,她出现了。
晚上九点四十七分,雨下得像天漏了。我正准备收伞进地铁,一股尖锐的气味劈开了雨幕——不是闻到的,是感觉到的。像一根冰冷的针,直插进我麻木的鼻腔深处。
循着“气味”望去,地铁口角落里蹲着个女人。面前铺着一块暗红色绒布,上面摆着几十个拇指大的玻璃瓶。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却浑然不觉,正给一个醉汉试香。
“这瓶,‘忘川’。”她的声音低哑,像砂纸磨过木头,“能让你忘记三个小时。”
醉汉嘿嘿笑着,掏钱买下,踉跄着走了。女人抬头,目光撞上我。她的眼睛黑得发蓝,像深不见底的古井。最奇的是,我明明闻不到,却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一股气息——像檀木烧焦后混着麝香,辛辣又勾人。
“你需要什么?”她问。雨声中,她的声音像隔着水传来。
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有什么能让我闻到的吗?”
她笑了,牙齿很白。从绒布最深处掏出一个小瓶,标签上写着“开窍”。
“最后一瓶,”她说,“能打开你封闭的感官。但只能维持二十四小时。”
“多少钱?”
“不要钱。”她盯着我的眼睛,“但要你一件东西。”
“什么?”
“你明天闻到的最让你恶心的气味。”
交易达成。我接过瓶子,透明的液体,看起来像自来水。按照她的指示,我滴了一滴在手腕上,揉了揉。
一瞬间,世界像被撕开了蒙布。
首先涌来的是地铁口复杂的气味风暴:雨水的腥、垃圾桶的馊、路人身上的香水汗臭、远处烧烤摊的油烟……信息量太大,我扶着墙干呕起来。
等我缓过神,卖香女人已经不见了。地上只有一块水渍,仿佛她从没存在过。
第二章:气味的世界
那一夜,我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贪婪地呼吸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出租屋有霉味,隔壁炒菜的油烟味,楼下流浪猫的尿骚味……每一种气味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一扇记忆的门。我想起童年母亲做的红烧肉,想起初恋女友头发上的草莓香,想起父亲临终时医院的消毒水味。
原来,气味是时间的锚点。
第二天我提前两小时到专柜。以往熟悉的世界完全变了样。香水的味道不再是柜员描述的文字,而是具象的冲击:Chanel N°5是优雅的老贵妇,Dior Sauvage是奔放的野马,Jo Malone是清新的少女……
但最让我震惊的,是能“闻”到人的情绪了。
柜姐林薇身上的焦虑像烧焦的塑料,店长内心的算计散发着铁锈味,而那个常来偷试香水的女孩,身上是甜腻的虚荣,像过期的糖果。
中午,我遇到了“最恶心的气味”。
一个戴大金链子的男人搂着网红脸女孩来买香水。当他凑近试香纸时,我闻到了——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恶臭,像腐烂的肉混着谎言,底层还泛着暴发户的铜臭。更可怕的是,这气味让我瞬间看到了画面:他如何坑骗合作伙伴,如何家暴前妻,如何给这个女孩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