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李静安冲过去,跪倒在地,颤抖着抱起母亲。
那双曾慈爱地注视他长大、教他识字明理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最后一点光彩迅速消散,身体尚有余温,却已没了声息。
税吏头目愣了一下,随即啐了一口:“晦气!自己找死!”
他扫了一眼状若痴傻的李静安,带着手下扬长而去,连那点黍米也懒得拿了。
邻居们闻声而来,躲在门缝和残垣后,看着跪在血泊和尸体旁的李静安,目光中充满了同情、愤怒,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恐惧和无奈。
这样的惨剧,在这片土地上,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
李静安没有哭,也没有喊。他只是静静地跪着,紧紧抱着母亲渐渐冰冷的身体,仿佛一尊瞬间风化的石雕。
寒风卷着枯叶打在他脸上,生疼,却比不上心中那片骤然降临的、死寂的荒原。
他一生教授圣贤道理,信奉理性与仁爱能化解纷争,此刻,那些构建了他精神世界的基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轰然倒塌,碎成齑粉。
哀莫大于心死。而恨,在那片死寂的荒原上,如同最顽强的毒草,开始疯狂滋生,并迅速凝聚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极致的理智。
眼泪和控诉救不了任何人,改变不了任何事。
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经彻底腐烂了。他要做的,不再是卑微地祈求或无力地批判,而是……彻底推翻它,然后,按照他所知的“道理”,重塑它。
2.
在几位尚有良知的邻居帮助下,李静安草草安葬了母亲。
没有葬礼,没有哭声。
他把自己关在冰冷的书房里,面前铺开一张简陋的永夜大陆地图。
悲痛被强行压下,大脑像一架精密仪器开始运转。
赵枭叛军武力强盛,但残暴失民心,内部派系包括原流寇、降将、本土豪强,内部矛盾深重,后勤补给完全依赖掠夺,根基不稳。
旧王室余孽占据南方两座富庶城池,合法性存续,但贵族腐朽,苟且偷安,军队士气低落,无力反攻。
广大民众苦不堪言,怨气沸腾,如遍地干柴,只缺一颗火星,一股能凝聚他们的力量。
两者皆可败,关键在于时机、方法和……人心。
李静安主动出击。
他找到城北因军械作坊被赵枭强占而失业的老工匠头刘铁臂,找到因不愿对平民挥刀而被革职的前旧王室低阶军官张诚,找到他曾教过、如今对世道充满愤懑却无处施展的年轻学子王霖。
他没有煽动性的言语,只是平静地展示分析结果,描绘一个“幼有所学,壮有所用,老有所养,无苛政战乱”的未来图景。
他的理性、智慧以及对局势的透彻洞察,像磁石一样吸引了这些对现状绝望的人。
一个以李静安为核心的秘密小组悄然成立。
李静安发挥他教师的特长。他编写了简短上口的歌谣:“赵枭刀,旧王旗,百姓苦无期。贤者出,北斗明,太平终可迎。”
通过孩童之口,在市井传唱。他创作了一些隐晦的故事,借古讽今,通过茶楼酒肆的说书人扩散。
内容直指赵枭的暴虐和旧贵族的无能,同时将“贤者”的形象潜移默化地植入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