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住院一个月,我和妯娌轮流陪床,熬得人掉了八斤肉。
小叔子出院才露面,车刚停下,婆婆就拉着他手喊开了。
“我儿子就是能耐,这车坐着可比俩媳妇挤的陪护床得劲。”
我愣在原地,才明白这一个月,我到底是为了谁在熬。
01
清晨五点,天光还是一片混沌的青灰色。
窗外连鸟叫都还没有,我就已经醒了。
这不是闹钟的功劳,是刻进骨子里的生物钟,是医院那张硬邦邦的陪护床烙下的印记。
我撑着酸痛的身体坐起来,腰椎和尾椎骨连接的地方传来一阵尖锐的痛,一个月的高强度陪护,让我的身体像一部提前报废的机器,处处都在发出警报。
我挪到卫生间,镜子里映出一张陌生的脸。
蜡黄,憔悴,眼窝深陷,一圈浓重的青黑色几乎要垂到颧骨上。
三十岁的年纪,看着却像四十。
我叹了口气,胃里立刻跟着一阵抽搐,那股熟悉的饥饿感混合着恶心翻涌上来。
我想起在医院吃的那些饭菜,为了将就婆婆王慧兰的口味,永远是清汤寡水,偶尔有点肉沫,她都会紧着眉头挑剔半天。
“如玉,这肉是不是不新鲜?”
“如玉,今天的汤怎么这么咸?”
而那个被她捧在手心的小儿子陆鸣,从她住院第一天起就以“工作忙,走不开”为由,彻底消失了踪影。
我和弟媳何婉,两个被她叫做“外人”的媳妇,像陀螺一样,一个白班一个夜班,连轴转了一个月。
医院走廊尽头那盏昏黄的灯,见证了我和何婉无数次疲惫的交接。
我们俩几乎没有多余的交流,只是交换一下手里的开水瓶和记录本,然后从对方同样憔悴的脸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那种惺惺相惜,无声又沉重。
我以为今天终于可以回家好好睡一觉,补回这一个月亏空的元气。
可我刚换好衣服,准备离开这个充满了消毒水气味的地方,就被护士站的小护士叫住了。
“颜女士,您婆婆今天可以出院了,家属可以去办理手续了。”
我有些发懵,出院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提前通知我?
当我办完所有手续,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婆婆王慧兰来到医院门口时,她精神矍铄,一扫病中的萎靡,正中气十足地指挥着我丈夫陆远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往路边放。
就在这时,一辆崭新的白色SUV嚣张地一个急刹,停在我们面前。
车窗摇下,小叔子陆鸣那张涂了发胶、梳得油亮的头探了出来,脸上挂着灿烂到刺眼的笑容。
“妈,我来接您了!”
王慧兰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那光彩比医院门口的太阳还盛。
她几乎是从轮椅上挣扎着站起来,像个孩子一样,颤巍巍地扑向那辆新车,一把抓住陆鸣伸出来的手,激动得话都说不全。
“哎哟我的好儿子,我的鸣鸣,你可算来了,妈想死你了!”
陆鸣下了车,得意地绕到后备箱,打开车门,扶着王慧兰,那殷勤劲儿,好像这一个月在病床前端屎端尿的人是他一样。
王慧兰坐进宽敞柔软的后座,满足地长舒一口气。
她那双精明的眼睛得意洋洋地扫视了一圈,目光在我跟何婉蜡黄的脸上刻意停顿了那么两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