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我妈打电话,聊到开心处忍不住笑了出来。挂了电话,就看到孙秀梅站在我房门口,幽幽地说:“跟你妈说什么开心的事呢?是不是说我这个婆婆对你不好?唉,我知道,我就是个没文化的老婆子,比不上你那当老师的妈。”我无论怎么解释,她都一副“我不信,我就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
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无论怎么挣扎,都被那张以“爱”和“孝顺”为名的网,越缠越紧。我和周放抱怨,他总是那几句:“她是我妈,她不容易,她也是为我们好,你就多担待点。”
担待,担待,我的所有委屈,在他眼里都变成了我的不懂事。远嫁的我,在这个家里,成了一个彻底的孤岛。
03
怀孕之后,我的处境愈发雪上加霜。
孙秀梅以“一切为了我大孙子”为名,对我实行了360度全方位监控。我的手机被她收走,美其名曰“有辐射,对孩子不好”。我的饮食被她严格控制,每天除了她熬的各种据说“大补”的油腻腻的汤,就是白粥,因为她觉得“有营养好消化”。
我想去医院做正规产检,她坚决不同意。“去什么医院?又贵又折腾人,查来查去还不都是那些话。我当年怀周放,天天都还在地里干活呢,不也生得壮壮实实的?你们城里姑娘就是娇气!”
她不知从哪找来一个据说“三代祖传”的土郎中,给我把脉,开了一堆黑乎乎的草药。那药味闻着就让我反胃,我偷偷倒掉,被她发现后,她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拍着大腿,骂我是个不孝的白眼狼,想害死她未出世的孙子,让周家断子绝孙。
周放回家后,看到的便是我“欺负”他可怜的母亲。
“林溪!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第一次对我大吼,面目狰狞,“我妈为了你,为了孩子,忙前忙后,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是我妈!你就不能让她省点心吗?”
“我只是想去医院做个产检,这有错吗?我只是想相信科学!”我哭着问他。
“产检产检,你就知道花钱!我上哪给你弄那么多钱?”他烦躁地挥挥手,下了最后通牒,“以后家里的事,都听我妈的,没错!”
那一刻,我对我面前这个男人,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和绝望。他不是不知道对错,他只是习惯了、也懒得去解决我们之间的矛盾,于是选择最简单的方式——牺牲我,来换取他家的安宁和他母亲的舒心。
孕晚期的时候,我开始出现严重的下肢水肿,双腿肿得像发面馒头,连走路都费劲。我跟孙秀梅说,很难受,想去看看医生。
她却轻描淡写地说:“正常,哪个怀孕的女人不水肿?生完就好了,忍忍就过去了。”
直到那天晚上,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突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
我以为我要死了。在意识彻底模糊前,我只有一个念头:妈,对不起,女儿不孝……
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我爸妈焦急得变了形的脸,让我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是我爸。在我长时间失联后,他放心不下,和我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连夜找了过来。他们人生地不熟,靠着一张我当初寄回家的明信片地址,摸到了小区,又挨家挨户地问。他们赶到时,正看到孙秀梅掐着我的人中,准备用什么偏方救我。是我爸当机立断,吼退了她,打了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