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沾满铁锈的砂石,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的刺痛。沈未晞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额角突突直跳,仿佛有根烧红的铁钉楔入了骨髓。
眼前先是模糊的光晕,继而才渐渐清晰。陌生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繁复沉重的拔步床顶,雕刻着寓意不明的缠枝花纹,木质是上好的紫檀,颜色却暗沉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散发出一种陈年旧木与药材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息。
这不是她那间堆满设计草图、窗外能看到城市霓虹的小公寓。
记忆如同雪崩般轰然涌入,携带着另一个"沈未晞"十七年人生的全部重量——屈辱、恐惧、以及无边无际的绝望。镇北侯府不起眼的庶女,生母早逝,在嫡母与嫡姐沈未央的阴影下苟活。半年前,一纸替嫁诏书,将她如同货物般塞进了花轿,代替心有所属的嫡姐,嫁给了传闻中暴戾嗜血、接连克死三任未婚妻的冷王周沐寒。
这半年来,她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活得不如一个体面的奴婢。周沐寒心系沈未央,将对侯府"李代桃僵"的怒火,悉数倾泻在她这个替身身上。今晨,只因原主擦拭多宝格时,失手打碎了一方据说沈未央曾"赏玩"过的端砚,便被盛怒中的男人一把推开,额角重重撞上坚硬的黄花梨桌角......
沈未晞抬手,指尖触到粗糙的纱布,湿黏的触感提示着伤口仍在渗血。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昂贵的冷檀香,此刻闻来却像是腐朽棺木的味道。
"呵......"一声沙哑的冷笑从她喉间溢出,带着几分自嘲,几分冰冷的决绝。她看过的那些狗血虐文,竟有一日成了她亲身经历的剧本?还是最惨无人道的那个版本。
这替身王妃的戏码,老娘不演了。
她挣扎着坐起,浑身骨骼像是被拆散后胡乱拼接,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这身体虚弱得可怜,但求生的欲望如同野火般在她眼底燃起。环顾这间所谓的"王妃"寝殿,陈设简陋得讽刺,唯一像样的梳妆台上,铜镜蒙尘,几盒劣质胭脂水粉和一把断齿的木梳,便是原主全部的家当。
她踉跄下床,翻箱倒柜,终于在抽屉最底层找到了蒙尘的笔墨和几张泛黄的宣纸。原主识字,是生母偷偷教的,在这府里,却是无用的技能,甚至是一种罪过。
研墨,铺纸。毛笔握在手中异常陌生,字迹也歪斜稚拙,但每一笔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和离书。
愿与冷王周沐寒和离,自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净身出户,只求一纸休书,还我自由身。
墨迹干涸,她将纸张小心折好,贴身收起。她知道,那个男人今晚一定会来。不是探望,是来确认他的"惩戒"成果,或是进行新一轮的凌虐。也好,省了她再去寻他。
夜色如墨,寒风卷着雪粒,疯狂拍打着窗纸,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院子里死寂一片,连个巡夜的灯笼光都看不见,真正的形同冷宫。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在积雪上,发出规律而压抑的"嘎吱"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濒死之人的心脏上。
"砰!"
房门被毫无征兆地踹开,一道玄色的高大身影裹挟着刺骨的寒气,蛮横地闯入,瞬间将屋内微弱的暖意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