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手里的菜叶子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来,后退了两步,指着半空:“你……你是静静?你别过来!不关我的事,都是你奶奶和你爸妈的主意!”大伯也慌了,抓起桌上的打火机,“啪嗒”一声打着,火苗在黑暗里摇晃,却照不进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寒意。“你别装神弄鬼!有本事你现身!”他喊得声嘶力竭,可声音却在房间里打了个转,又飘回自己耳边,带着静静压抑的哭声。
最后,静静去了爸妈的房间。妈妈正坐在床边缝衣服,线总是穿不进针孔,她叹了口气,把针放下,对爸爸说:“你说静静是不是真的怨我们?昨天大志说,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总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哭,吓得他不敢关灯。”爸爸躺在炕上,抽着烟,眉头皱着:“别瞎说,哪有什么鬼神?肯定是他自己心里有鬼。不过话说回来,李伟那边有没有什么亲戚?要是能找到,说不定还能要笔赔偿,大志的欠账还没还呢。”
静静飘到妈妈面前,看着她手里的针线——那是件蓝色的小棉袄,布料是当年她上初中时妈妈给她买的,可直到她离开老家,也没穿上这件棉袄。“妈,”她的声音里满是委屈,透明的身影开始微微颤抖,“你还记得吗?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考试考了全班第一,我拿着奖状跑回家,想给你看,你却在收拾行李,说要把我送到大伯家。我抱着你的腿,哭着说‘我不去,我想跟你在一起’,你却推开我,说‘爸妈要赚钱,没时间管你’。你还记不记得,我在学校被同学欺负,课本被踩得脏兮兮的,我回家跟你说,你却骂我‘没用,连自己的东西都看不住’。”
妈妈的手猛地一顿,针掉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她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害怕——她能感觉到,有一道熟悉的气息围绕着她,那气息里带着小时候静静身上的奶香味,还有后来在上海时她身上的香水味。“静静,妈知道错了,”她捂着脸哭了起来,“你别吓妈,妈也是没办法,大志是你哥,我们不能不管他啊……”
“没办法?”静静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你们的没办法,就是把我当工具?就是看着我被欺负,却不帮我?就是骗我回来,逼我给钱,逼我嫁人?”她飘到爸爸面前,爸爸的烟掉在炕上,烫了个洞,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睁着眼睛,看着静静透明的身影,嘴唇哆嗦着:“静静,爸爸对不起你……”
“对不起有什么用?”静静看着他们,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李伟为了保护我,被卡车撞死了;我这辈子,从来没感受过真正的亲情,从来没被人好好爱过;我想逃,却逃不掉,最后还是死在了这个让我害怕的地方。你们现在说对不起,晚了。”
房间里的灯突然熄灭,窗外的风“呜呜”地刮着,像是在哭。妈妈和爸爸缩在床角,吓得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地喊着“静静饶命”。静静看着他们,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空落落的疼。她知道,就算吓他们,就算让他们害怕,她失去的也回不来了,她受的苦也抹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