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对不住了。”
沈清莲一身白衣,美得像一朵不染尘埃的莲花。
她眼含泪光,楚楚可怜地看着我,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与言之,是真心相爱的。”
我,沈明月,尚书府最不起眼的庶女。
此刻,我正站在大堂中央,接受着全家人的注目礼。
我那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子的未婚夫顾言之,正一脸珍重地将我那嫡姐沈清莲护在身后。
他看着我,眉头紧锁,语气里满是挣扎和“深明大义”。
“明月,清莲她身子弱,心思纯善,离了我她活不下去。”
“你一向坚强懂事,你……会成全我们的,对吗?”
我差点笑出声。
好一出感天动地的自由恋爱戏码。
好一朵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莲花。
好一个为爱奋不顾身的痴情才子。
合着我这个原配未婚妻,反倒成了阻碍他们神仙爱情的恶毒女配?
我爹,当朝尚书沈如海,沉着脸呵斥:“明月!还不给你姐姐姐夫道喜!能成全他们,是你这庶女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娘,一个连姓氏都快被遗忘的姨娘,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只敢用眼神求我忍气吞声。
满堂宾客,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鄙夷和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退婚羞辱流,经典开篇。
按照话本里的套路,我这时候应该哭得梨花带雨,或者指着他们的鼻子怒吼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但我是沈明月,我不想穷三十年。
我想当场就富。
我看着眼前这对狗男女,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
“哦?真心相爱?”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堂。
顾言之和沈清莲都愣住了。
他们大概以为我会哭,会闹,会寻死觅活。
“姐姐,既然你这么喜欢捡别人不要的东西,”我顿了顿,满意地看到沈清莲的脸白了一瞬,“那这个男人,就送你了。”
顾言之脸色铁青:“沈明月!你说话何必如此刻薄!”
“刻薄?”我歪了歪头,笑意更深,“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毕竟,这门婚事是当初镇国公府和我们尚书府定下的,定的是我沈明月,不是吗?”
“如今你们俩搞到了一起,我被退婚,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我还没哭呢,你们倒先演上了生离死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插足了你们呢。”
我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顾言之和沈清莲脸上。
沈清莲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扑在顾言之怀里呜咽:“言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妹妹会怪我……”
顾言之的心都碎了,瞪着我:“明月!你太让我失望了!清莲她只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地勾引自己妹夫?”我挑眉,“姐姐这病,得治。建议去看看大夫,别耽误了病情。”
“你!”顾言之气得发抖。
我懒得再跟他们废话。
这场退婚,我是同意了。
但尚书府和镇国公府想这么轻易地把我当成一块抹布,用完了就扔,那可不行。
我,沈明月,平生最恨的,就是吃亏。
就在这时,一声通报打破了僵局。
“镇国公到——!”
“镇国公到——!”
这一声通报,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满堂寂静。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一个身着玄色蟒袍的男人,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他身形高大挺拔,面容俊朗,剑眉入鬓,凤眸深邃。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威势。
他只是站在那里,整个尚书府大堂的气压都仿佛低了几分。
这就是镇国公,顾渊。
当今圣上最信任的武将,手握三十万兵权,威名赫赫的战神。
也是我前未婚夫顾言之的亲爹。
传闻他杀伐果断,冷酷无情,年近三十,却因早年丧妻,至今未再续弦。
顾言之见到他,像是老鼠见了猫,刚刚还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拉着沈清莲就跪了下去。
“父亲!”
顾渊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儿子和未来的儿媳,没有一丝波澜。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那是一种审视,带着一丝探究。
我爹沈如海赶紧屁颠屁颠地迎上去,谄媚地笑道:“哎呀,国公爷您怎么亲自来了,这点小事,让下人来通报一声就是了。”
顾渊淡淡地开口,声音低沉磁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儿子的婚事,不算小事。”
他看向我:“沈二小姐,今日之事,是我顾家管教不严,让你受委屈了。”
这话一出,顾言之的头埋得更低了。
沈清莲的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我爹的冷汗都下来了。
我却福至心灵,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微微屈膝,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国公爷言重了。既然我与令郎缘分已尽,强求也无益。只是……”
我话锋一转,看向顾渊,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只是,镇国公府与尚书府的婚约,是圣上当年亲口提及,虽未下旨,却也人尽皆知。今日若轻易作罢,恐怕会沦为天下笑柄,于两府颜面有损,更有损圣上天威。”
顾渊凤眸微眯,似乎对我这番话有些意外。
“哦?依你之见,当如何?”
我深吸一口气,抛出了那个在脑中盘旋了无数次的大胆想法。
“既然令郎与我嫡姐情投意合,不如成全他们。”
众人皆以为我要退让。
沈清莲和顾言之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然而我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而我,沈明月,斗胆自请,嫁与国公爷您为妻。”
“为维系两府颜面,全了这段姻缘。”
“不知国公爷,意下如何?”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爹吓得差点当场去世。
沈清莲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顾言之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而我,目光灼灼地迎上顾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我在赌。
赌他为了镇国公府的颜面,为了敲打这个恋爱脑的蠢儿子,也为了这个最简单直接的解决方案,会答应我这个荒唐的请求。
大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
顾渊的薄唇,缓缓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可。”
一个字,乾坤落定。
我赢了。
从今天起,你们这对狗男女,见了我,都得恭恭敬敬地跪下,叫我一声。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