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宿舍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
苏软躺在陆骁那张硬邦邦的单人床上,纤细的手腕上扎着吊针,药液正一滴一滴地输进她的身体里。
发小林哲远来得很快,不仅带来了DNA采样工具,还顺便诊断出苏软是淋雨引发的急性高烧,已经快烧到四十度了。
“我说骁子,你这……也太禽兽了点吧?”
林哲远一边给苏软处理,一边啧啧称奇,“把人家姑娘和孩子折腾成这样,人还在发着高烧,你就急着验DNA?”
陆骁冷着脸,从他手里夺过棉签和样本盒:“你话太多了,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加急,最快明天早上。”林-哲远麻利地收拾好东西,临走前,拍了拍陆骁的肩膀,笑得一脸暧昧,“恭喜啊,兄弟。不管结果如何,你这铁树开花是板上钉钉了。这两个小家伙,简直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完,他吹着口哨,溜了。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药液滴落的微弱声响,和苏软因为高烧而发出的、细碎的呓语。
两个孩子大概是又累又怕,在床脚缩成一团,已经睡熟了。
陆骁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这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和一个女人,两个孩子,共处一室。
还是在他的私人领地。
他看着床上那个女人。
褪去了白天的倔强和尖锐,睡梦中的苏软显得异常柔弱无助。
巴掌大的小脸烧得通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什么。
“宝宝……别怕……妈妈在……”
“别抢我的孩子……求求你们……”
陆骁的目光,落在她那双被吊针扎得有些青紫的手背上。
那是一双曾经弹钢琴、画油画的手,娇嫩又漂亮。
如今,却布满了生活的沧桑。
他伸出手,想给她换一块额头上的湿毛巾,宽厚粗糙的手掌在距离她光洁的额头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却顿住了。
一种陌生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烦躁地收回手,起身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根烟。
辛辣的烟雾涌入肺里,却压不住心头那股翻江倒海的混乱。
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四年前那个夜晚的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在一次特级任务成功后,上面举办的庆功宴。
作为首功,他被人轮番敬酒。
他酒量一向很好,但那晚的酒,却格外上头。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记不清了。
只记得一股无法抗拒的热浪席卷全身,理智被烧得一干二净。
他被人扶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很黑,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然后,一具柔软的、带着同样炙热温度的身体贴了上来……
那是一场彻底的失控。
他像一头挣脱了枷锁的野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第二天醒来,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身上盖着被子,旁边放着一杯水。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被人下了药后产生的混乱春梦。
直到今天。
苏软的出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刻意尘封的记忆匣子。
原来,那不是梦。
那个在他身下哭泣求饶的女孩,就是她。
陆骁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将烟蒂用力地按灭在窗台上。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欠她的,又何止是一个名分。
……
第二天清晨。
陆骁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椅子上坐了一夜。
身上的作训服皱巴巴的,脖子僵硬得像要断掉。
床上的苏软已经退了烧,呼吸平稳,还在熟睡。
两个孩子也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陆骁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开门。
门外,是林哲远和一脸严肃的旅政委。
“结果出来了。”
林哲远把一份密封的文件袋递给他,脸上的表情既是兴奋又是同情,“骁子,恭喜你,喜当爹。99.9999%,DNA序列完美匹配,如假包换。你小子可以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一对王炸!”
陆骁拿着那份薄薄的报告,却觉得它有千斤重。
政委清了清嗓子,脸色凝重地开口:“陆骁同志,这件事的影响,想必你已经清楚了。现在整个战区都传遍了,对你个人,对我们特战旅的声誉,都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陆骁抿着唇,没有说话,默认了。
“但是,”政委话锋一转,“孩子是无辜的,而且是你的亲生骨肉,这一点毋庸置疑。组织上的意见是,必须妥善处理。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更不能让英雄的后代流离失所。”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有什么想法?”
陆骁沉默了片刻。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把他们送走?
送到哪里去?苏家已经容不下她,让她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外面漂泊?
经过昨晚,他做不到。
给钱?
用钱来打发他们母子,然后继续当他的“活阎王”?
这似乎是最简单省事的办法,但一想到那两个孩子叫他“爸爸”的眼神,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思来想去,似乎只剩下一条路。
一条最直接、最有效,也最疯狂的路。
“我申请和她结婚。”
陆骁抬起头,目光坚定,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果决。
这不像是在商量,更像是在下达一个作战指令。
政委和林哲远都愣住了。
“结婚?”政委确认道,“你想清楚了?这不是儿戏,婚姻是需要组织批准的。”
“我想得很清楚。”陆骁沉声道,“这是目前唯一能堵住悠悠众口,保护她和孩子,也是把影响降到最低的办法。我会立刻提交结婚申请报告。”
他是一个军人,解决问题,向来喜欢用最直接、最彻底的方式。
送走了政委和林哲远,陆骁回到房间。
苏软已经醒了,正虚弱地靠在床头,看着两个孩子在地上玩他那枚擦得锃亮的子弹壳。
看到他进来,她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陆骁走到她面前,将那份DNA报告扔在了床上。
“结果出来了,是我的。”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软看着报告,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委屈。
陆骁没有理会她的眼泪,继续用命令般的口吻说道:“为了孩子,也为了解决眼下的问题,我们协议结婚。你暂时住在这里,直到我想好下一步怎么处理。”
苏软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结婚?”
“对,结婚。”陆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没有拒绝的权利。这是命令。”
……
夜幕再次降临。
军营里响起了嘹亮的熄灯号。
陆骁的宿舍里,气氛却尴尬到了极点。
一名好心的女卫生员给苏软送来了一些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洗完澡后,苏软才发现,送来的衣服里,没有睡衣。
她犹豫了很久,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穿上了陆骁挂在浴室里的一件干净的白色训练T恤。
T恤是军营发的,纯棉质地,很大,穿在她身上,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宽大的下摆堪堪遮到她大腿中部,衬得那两条刚被热水浸泡过的腿,又白又直,晃得人眼晕。
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狭小的浴室里走出来。
陆骁正在桌前,就着台灯的光,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他的配枪。
听到动静,他下意识地抬头。
然后,他的动作,就那么僵住了。
女孩刚出浴,身上带着潮湿的水汽和廉价香皂的混合香气,瞬间就挤满了这个充满了荷尔蒙的狭小空间。
灯光下,她的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水珠顺着乌黑的发梢滴落,滑过修长的脖颈,没入宽大的衣领中,消失不见。
陆骁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一股燥热,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他的眼神,暗了下去。
“穿好衣服!”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沙哑粗粝,“这里是军营,不是红灯区!”
苏软被他吼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拽了拽过短的T恤下摆,窘迫得脸都红了。
陆骁烦躁地移开视线,从柜子里抱出一床备用的被褥,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冷硬的木地板上,瞬间多了一个简陋的“地铺”。
“你睡床,我睡地。”
他背对着她,声音冷得像冰,“记住,床和地板是楚河汉界。过界,后果自负。”
苏软看着那个地铺,又看了看高大挺拔的陆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还救了发烧的自己。
她咬了咬唇,小声地,带着一丝试探和不确定地开口:
“长官,地板凉,要不……”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却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挠在了陆骁那根紧绷的神经上。
要不……什么?
陆骁的身体,瞬间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