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
他迎上我的目光,眼神冷得像冰。
“杜苏离。”他开口,声音嘶哑,“把心交出来。我曾答应过你,会带你离开这座院子,这是唯一的方法。”
“我陆知节,以陆家名誉起誓,保你杜家百年富贵。”
他说的是“你杜家”。
不是“我们家”。
原来,他早已和他们达成了交易。
用我的命,换他的前程,换他摆脱“厄星”的宿命。
见我沉默,杜若直接跪下。
“妹妹!我求你了!算姐姐求你了!只要你救了太子殿下,等我当上皇后,我一定为你修一座金身,立长生牌位,让天下万民,日日为你祈福!”
多可笑。
人都要死了,要那虚名有何用?
我累了。
“动手吧。”我闭上眼睛,淡淡说道。
没什么可留恋的。
家丁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把我按死在冰冷的石桌上。
那是我吃饭的桌子,此刻,成了我的祭坛。
国师不知何时出现,手持玉刀,站在一旁。他嘴里念念有词。
杜若和陆知节的目光,像烧红的铁钉,死死钉在我身上。
他们期待着,兴奋着。
期待我的死亡,能铺就他们通往权力巅峰的黄金大道。
玉刀入胸,剧痛让我浑身痉挛。
但我没喊。
我睁开眼,透过漫天血色,将他们的脸,一张张,刻进我的灵魂。
父亲的冷漠。
大哥的贪婪。
姐姐的虚伪。
还有陆知节……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是解脱,是终于甩掉我这个包袱的轻松。
真好。
你们都别后悔。
他们不知道。
我是“厄子”,没错。
可我的心,从来不是什么救人的药引。
它是“镇物”。
是镇压这天地间所有暴戾、污秽、失序的厄运的唯一“镇物”!
我生来便承此天命,以身为锁,以心为镇,用我十八年的苟活,维持着这个世界摇摇欲坠的气运平衡。
姐姐杜若之所以是天生气运之女,不过是她离我最近,像一只贪婪的蛀虫,从我这“镇物”的缝隙里,窃取了最大的一份红利。
而现在,他们亲手打碎了这把锁。
取走了这唯一的“镇物”。
心被剖出。
身体里的枷锁,“轰”地一声,断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席卷了我的灵魂。
我的魂魄飘了起来,悬在半空。
我看着他们。
国师用一个温玉盒子,捧着我那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
离体的心,不是鲜红,而是吞噬一切的漆黑。
他们没注意,或者说,不在乎。
他们只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快!快!立刻送进宫!不能耽误了太子殿下!”我爹搓着手,声音都在发抖。
陆知节立刻护在国师身前,为他开路。杜若紧随其后,一行人欢天喜地,迫不及待涌出了北院。
他们要去救他们的太子了。
他们要去迎接他们的富贵荣华了。
我低头,看着石桌上我那具迅速冰冷的躯体,胸口一个血淋淋的大洞,那么刺眼。
然后,我抬起头,看向天空。
天,阴了。
大片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黑压压的,像是天要塌了。
风起了。
带着刺骨的阴冷,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