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叹息无声而沉重。我将那本硬壳日记本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深蓝色的布面封面已经磨损褪色,边缘卷起,透着一股久远的气息。
“这是什么?”他吸了吸鼻子,目光被这陌生的旧物吸引,带着一丝好奇,暂时压过了委屈。
“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坐在他身边,沙发轻微下陷,我尽量让声音平缓,像翻开一页尘封的故事,“也弄丢过非常重要的东西。”我顿了顿,指尖抚过日记本封面上模糊的烫金字迹,“不是身份证,是一次……再也不会回来的机会。”
我翻开日记本,泛黄的纸张发出细微的脆响。找到了那一页——纸张上泪痕的褶皱比其他页更明显,蓝黑色的字迹在泪水的浸泡下晕染开,像一片干涸的墨色泪海。那用力描画了多次的日期和触目惊心的“天塌了”三个字,带着少年时代特有的绝望和夸张,此刻却显得如此真实而沉重。
“喏,”我把日记本往他面前推了推,“你自己看看。”
小宇迟疑了一下,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对他来说过于厚重的本子。他皱着小眉头,努力辨认着上面有些潦草的字迹。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细小泪珠。他读得很慢,遇到不认识的字会停顿,努力拼读。储藏室冰冷的墙壁、奔跑后汗湿的掌心捶打厚重木门的声音、门内传出的掌声和名字被念出的清晰瞬间……这些文字构筑的画面,带着纸页陈年的气息和少年绝望的呐喊,一点点流入他的眼睛。
他的小眉头越皱越紧,嘴唇不自觉地微微嘟起。当读到“王老师后来出来,只说了一句:‘张岚,守时是基本的尊重。机会不会等你。’”时,他猛地抬起头,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的困惑,直直地看向我。
“妈妈?”他的声音小小的,带着不确定的探寻,“这个……这个张岚,是你吗?你……你也迟到过?被关在门外了?”他的目光在我和日记本之间飞快地来回移动,仿佛无法将眼前这个总是催促他“快点快点”的妈妈,和日记里那个捶门痛哭、心被“挖走了一块”的少女联系起来。
“是我。”我点点头,声音有些发涩,“那时候,我也觉得只是迟到五分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就像你觉得,只是忘了身份证,下次再找出来就好。”我伸手,轻轻拂开他额前被泪水沾湿的一缕头发,“可是小宇,那扇门关上了,就再也没有为我打开过。无论我怎么哭,怎么后悔,那个演讲比赛,那个站在舞台上的机会,永远没有了。它像小鸟一样飞走了,再也不会飞回来。”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母子俩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投进来的模糊光影。小宇不再看我,而是低下头,重新把目光投向日记本上那些浸透泪水的字句。他的小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心被挖走了一块,空荡荡的,灌着冷风……”那行字,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过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完全暗沉下来,他才再次抬起头。那双红肿的大眼睛里,先前那种懵懂的无辜和委屈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笨拙而沉重的理解。那理解似乎带着分量,压得他小小的肩膀微微塌了下去。他看着我的眼睛,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带着一丝迟疑的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