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三个蒙面人突然从赌坊后门冒出来,二话不说就把林小三架走了。林小三还在挣扎:“你们干什么?我叔是……”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张屠户的儿子说,他看得真切,那三个蒙面人腰间都别着刀,刀鞘上刻着个“林”字,看着像是林家的私兵。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林小三,有人说他被沉了河,也有人说他被送到关外当苦力,反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雨越下越大,打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伞骨都被震得嗡嗡响。李顺望着紧闭的府衙大门,朱漆门上的铜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却像只沉默的巨兽,吞噬着百姓的呼喊。他突然想起存完钱的第二天,去给北境的儿子寄家书,路过城隍庙时,看见林掌柜正和一个穿官服的人说话。那人背对着他,穿着件藏青色的圆领袍,腰间挂着块白玉佩,玉佩上雕着只仙鹤,那人身形体貌跟知府大人无异——上个月知府过寿,李顺去府衙门前看热闹,亲眼见过知府大人迎来送往,热闹非凡。
当时李顺只当是自己眼花,觉得林掌柜哪有资格和知府说话。现在想来,那怕是早就串通好了的。说不定知府就是裕丰号的后台,那些高利息不过是诱饵,等百姓们把钱都存进来,就伙同林掌柜卷款跑路,只留下这些走投无路的穷苦人,对着张废纸哭天抢地。
雨珠顺着伞沿往下淌,在李顺脚边积了个小水洼,水洼里映着他苍老的脸,像个被揉皱的纸团。他突然觉得那水洼里的人很陌生,陌生到让他想落泪——怎么就信了那些花言巧语?怎么就忘了“天上不会掉馅饼”的老话?
“老天爷啊……”赵老汉突然朝着天空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咚咚作响,“您倒是开开眼,看看这些吃人的畜生啊!”雨水混着血水从他额角流下来,在脸上冲出两道红痕,看着格外瘆人。
2
看到赵老汉撞破了头,李顺抄起赵老汉丢在一旁的拐杖敲在府衙门扉上,一下、两下---。只听“吱呀”一声,侧门开了道缝,露出个戴着皂隶帽的脑袋。
“别敲了别敲了!”皂隶探出头来,眉头拧成个疙瘩,“刘书吏说了,让你们去西角门等着,他这就来。”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王二柱扶着赵老汉往前挪了两步:“真有人出来了?”周嫂子把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眼里闪过丝微弱的光。李顺却没动,他盯着那道半开的侧门,想起前两次来,敲到手掌发麻也没人应声,今日这般“痛快”,反倒让人心里发沉。
西角门是府衙堆放杂物的地方,墙角堆着些破旧的木箱,蛛网在箱角结得密密麻麻。没等众人站稳,就见刘书吏提着件蓑衣快步走来,他身后跟着两个拎食盒的小吏,青色圆领袍下摆沾着泥点,显然是急着从家里赶过来的。
“诸位乡邻,让你们久等了。”刘书吏摘下斗笠,露出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鬓角的白发在阴雨天里看着格外刺眼。他没急着说话,先让小吏打开食盒,里面装的是粗面馒头,还有两坛热水,“天寒,先垫垫肚子。”
没人动。张屠户的儿子把拳头攥得咯吱响:“刘书吏,我们不是来要馒头的!我爹躺在家里咳得快断气了,那笔钱再不拿回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