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的到来,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陨石,瞬间打破了水面那层虚假的平静。他整个人就是一团行走的、不受控制的能量场,所到之处,空气都变得躁动不安。他拥有一种奇特的天赋,能在最短时间内和所有人打成一片,无论是沉默寡言的书呆子,还是活跃的社团达人。他会在教授严肃推导量子态叠加时,突然举手问:“教授,那薛定谔的猫要是在盒子里玩手机,算不算观测?”在全班压抑的哄笑声中,教授无奈地摇头,他却一脸无辜的求知欲。
他像一颗不受控制的流星,蛮横地撞进了我运行了十八年的、精密而孤寂的轨道,用他那近乎野蛮的、带着阳光温度的生命力,在我灰白的世界里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豁亮的口子。
那场物理系对阵电子系的足球友谊赛,是林旭转系后不久的事。系学生会的人软磨硬泡,甚至搬出“促进系际交流”的大旗,才勉强说服我这个运动绝缘体坐在了场边的长凳上。深秋的午后,阳光带着暖意,空气里有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林旭无疑是场上最耀眼的存在。他穿着电子系的蓝色球衣(他解释说是“为了纪念老东家”),像一道蓝色的闪电在场上穿梭。每一次带球过人,每一次精准传球,都带着一种流畅而充满力量的美感。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黏在饱满的额头上。他大声呼喊着队友的名字,声音穿透喧嚣的加油声,清晰而充满感染力。
当终场哨响,物理系最终险胜时,场边一片欢腾。林旭被兴奋的队友们簇拥着,肩膀被激动地拍打着。他大笑着,胸膛剧烈起伏。他拨开人群,径直向我冲来。带着一身蒸腾的热气,他猛地在我身边的长凳上坐下,距离近得让我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惊人热度。
“呼……累劈了!”他毫无形象地瘫靠着椅背,仰头灌了大半瓶运动饮料,喉结剧烈地滚动。几滴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线条利落的下颌滑落。他放下瓶子,侧过头看我,眼睛里还残留着未退的亢奋光芒,像盛满了揉碎的阳光:“怎么样,陈屿?哥们儿踢得还行吧?”
没等我做出任何反应——事实上我根本不知该如何反应——他忽然毫无征兆地把汗湿的额头抵在了我的肩膀上。那一下的触感是滚烫的、潮湿的、带着剧烈心跳的震动,透过薄薄的秋季外套布料,狠狠地烙在我的皮肤上。
我的身体瞬间僵直。他急促的喘息声就在我耳畔,温热的鼻息拂过我的颈侧皮肤,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他头发上洗发水的清香混合着强烈的汗味,构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蛮横地钻入我的鼻腔。
场上的喧嚣,人群的欢呼,仿佛在一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全世界只剩下肩上那颗汗湿头颅的重量,和他灼热到几乎要烫伤我的呼吸。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向四肢百骸,心跳的声音在鼓膜里咚咚作响。我放在腿上的手,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蜷缩起来。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喂,陈屿?”他的声音带着笑意,闷闷地从我肩头传来,身体却没有移开分毫,“给点反应啊?被我的球技震撼了?”
他的调侃像一根细针,刺破了我僵硬的外壳。我猛地吸了一口气。我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迫使自己微微侧开身体,让他的额头滑离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