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初恋,林澈。那个在蓝花楹树下,笨拙地牵起我的手,手心全是汗,却对我笑得像拥有了整个夏天阳光的少年。
这极致美好的画面,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却并非涟漪,而是滔天的、撕裂灵魂的痛楚!因为这美好的记忆,正被那冰冷的机器,像抽丝剥茧一样,用最粗暴的方式,硬生生地从我的大脑里拽走!它要夺走我生命中最干净、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不——!” 无声的嘶喊在灵魂深处震荡。泪水混合着汗水,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
剧痛再次如海啸般汹涌袭来,瞬间淹没了那片蓝紫色的幻影。视野重归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那噬魂夺魄的剧痛终于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头盔被移开,束缚带松开。我像一滩彻底融化的烂泥,瘫软在冰冷的躺椅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残留的、火辣辣的疼痛。大脑里一片空旷的麻木,仿佛被一场无形的风暴彻底席卷过,只剩下荒芜的废墟。那个关于蓝花楹和白衬衫少年的画面,曾经清晰如昨,此刻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的毛玻璃,变得模糊、遥远,只剩下一个空洞的概念。心里某个地方,空落落的,像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大块。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将一个闪烁着微弱幽蓝光芒、指甲盖大小的半透明晶片,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特制的金属容器中。那小小的晶片里,封存着我生命中最纯净的那抹蓝紫色。
容器被恭敬地捧了出去。透过缓缓开启的金属门缝隙,我看到了外面拍卖厅刺眼的灯光。那个包厢的位置,一个穿着考究、身姿挺拔的身影——江临,正姿态从容地接过那个装载着我初恋记忆的容器。
他修长的手指拈起那枚幽蓝的晶片,动作优雅得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然后,他微微偏头,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将那枚晶片,轻轻按向自己太阳穴附近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型接口。
细微的蓝光在他接口处一闪而逝。
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一声微弱的、来自灵魂深处的碎裂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死去了。
他站在那里,闭着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片刻后,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混合着新奇与玩味的弧度。那笑容,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我空荡麻木的心口。
五百万的支票,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被塞进我无力垂落的手中。薄薄的纸片,却重逾千斤,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被人几乎是半搀半架着,从那冰冷刺骨的纯白空间,送进了另一条光线昏暗、弥漫着廉价地毯和陈旧灰尘气味的员工通道。身后那扇象征着另一个世界的金属门无声合拢,彻底隔绝了里面的奢华、冰冷,以及……我那被买走的灵魂碎片。
外面城市的喧嚣隔着厚厚的墙壁闷闷地传来。我扶着冰冷粗糙的墙壁,一步一步,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挪向更衣室。每一步都踩在虚空里,身体轻飘飘的,心却沉甸甸地坠着。大脑的麻木感稍稍退去,留下的是针扎般的细密疼痛和一种无边无际的空洞感。关于蓝花楹,关于林澈……那些曾经鲜活滚烫的画面,像是被强酸腐蚀过,只剩下褪色模糊的残影。努力去想,只能抓住一片虚无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