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表盘。那蛛网般的裂痕中心,那个尖锐的撞击点,在灯光下仿佛一个沉默的黑色瞳孔。一丝寒意,悄然爬上我的后颈。
接下来的两天,我几乎与世隔绝,全身心扑在这只诡异的旧表上。清除陈年污垢是最繁琐的第一步。我用细如牛毛的刷子蘸着特制的清洗液,一点点溶解、剥离那些顽固的油泥。每一个细小的齿轮、每一颗轴承宝石,都在寸镜下被反复清洗、擦拭,直到它们重新焕发出金属应有的微光。
寻找替代零件更是大海捞针。这种老式怀表的零件早已停产。我翻箱倒柜,从自己珍藏了几十年的各种报废旧表芯里寻找可能的适配品。幸运的是,一根传动轴和一枚小齿轮找到了勉强可用的替代品。最难的是那根断裂的游丝。我尝试用最细的镊子和放大镜进行焊接,但失败了三次。最终,不得不从另一块同样古老、但品相差很多的怀表上,极其小心地拆下一根尺寸相近的游丝,再一点点调整它的长度和张力,让它能适应这块表芯。
第三天下午,夕阳再次把长长的影子投进铺子时,修复工作终于接近尾声。新的游丝被我小心翼翼地安装到位。我屏住呼吸,用最细的镊子夹起那根纤细的、象征着时间重启的秒针,准备将它轻轻安回轴心。这是最后的仪式。
就在我全神贯注,镊子尖即将触及秒针轴孔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寸镜视野边缘,靠近表盘边缘碎裂最密集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道极其微弱的反光,不同于金属和玻璃,带着点……纸质的质感?
我动作一顿,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难道是碎裂的玻璃渣掉进去了?不可能,清理机芯时我反复确认过,而且玻璃渣不会有那种反光。我稳住微微发颤的手,将寸镜的角度稍稍调整,聚焦在那片可疑的区域。
表盘是用薄薄的黄铜片压制而成,上面覆盖着珐琅或漆面。在表盘边缘、紧贴着碎裂表蒙子下方,那层原本应该是光滑一体的铜质底盘边缘,似乎……有一条极其细微、几乎与金属纹理融为一体的缝隙?像是一道精心切割、又被重新压合得天衣无缝的接缝!那道微弱的反光,正是从这条细如发丝的缝隙里透出来的!
我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这不是设计!绝对不是!这表盘下面有夹层!一个被人为制造出来的、隐藏秘密的空间!昨天看到那根异常断裂的游丝时的不安感,此刻如同冰冷的潮水,汹涌地漫上心头。
汗水瞬间沁满了我的额头。我放下镊子和秒针,指尖因为激动和某种莫名的恐惧而微微发抖。我找出最细的医用针头,用酒精灯灼烧消毒后,小心翼翼地将针尖探入那道细微得几乎不存在的缝隙边缘。
屏息。凝神。指尖施加极其轻微的、试探性的撬动力量。
一下。两下。
“嗒。”
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脆响,如同尘埃落地。表盘边缘那块指甲盖大小的铜片,竟然真的应声弹开了一角!
一个极其狭小的、扁平的夹层空间暴露在寸镜强烈的光线下。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珠宝或密信,只有一张折叠得异常工整、仅有邮票大小的薄纸片。纸片泛着陈旧的深黄色,边缘已经有些酥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