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啥大事……”她局促更甚,眼神飘忽地瞥向窗外早已漆黑的夜色,那里只有对面楼零星的灯光,“就是……我娘家…不是本地的嘛,家里有个亲戚家的女儿……”她声音越来越低,断断续续,好像每个字都烫嘴,“也…也在市里呢。那孩子…命不太好,家里出了点事,就剩她自个儿了,性子也软,胆子小……”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莫名地快了一拍,像有什么小石子被扔进了沉寂已久的池塘里。
“我那外甥女……她一个人在这边……”李姨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她粗糙的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捻着围裙的一角,“名字挺好听的,叫林薇。就是命太苦……现在也就自己一个人苦撑着……我总觉得……”
她抬起眼飞快地瞟了我一下,那眼神混浊不清,却藏着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焦虑和……说不清的期盼?仿佛想在我平静(或者说麻木)的脸上找出什么细微的共鸣。
“总觉得……你们俩可能……能说到一块儿去?”她终于艰难地把这句话说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像卸下了很重的东西,随即又立刻补充道,“不用非得干啥,就当…多认识个朋友?你看…你妈走了,阿姨我老了以后也得回乡下……你身边,总得有个能说话的不是?”
空气凝固了片刻。窗外的风呜呜地吹过老式窗框的缝隙。我捏着水果叉子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冰凉的触感似乎渗透了皮肤。一个同样挣扎在孤独边缘的、胆小的灵魂——那个模糊的“林薇”形象,如同一只黑暗中无形的手,猝不及防地攥紧了我空洞麻木的心脏。那冰冷的水果叉尖端,在指尖的碾压下,泛起细微尖锐的压迫感。
“她……她用什么聊?”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比想象中要嘶哑,像生锈的齿轮被强行转动。
李姨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点燃了两簇小小的亮光,跳跃着,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庆幸。“微信!就微信!”她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点点,又立刻压下去,唯恐那希望会溜走似的,语速也快了起来,“小默你把你那个……那个微信号写给我?就写张纸上?我回头…回头就告诉那孩子?”
第二天上午,阳光惨白刺眼。我僵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那老旧的弹簧垫子在屁股底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手机毫无动静,像一块冷冰冰的黑砖头,压在腿上,沉甸甸的。胃里好像有无数小爪子无规律地挠抓着那碗热粥,灼热感升腾起来,又被一种急速蔓延开的、冰凉刺骨的恐慌狠狠浇灭。
3 树洞的约定
我是不是太蠢了?怎么会把微信号就那么轻易地递了出去?她到底是谁?李姨嘴里的“外甥女”,模糊得像一个拙劣的笑话背景。那种熟悉的、如同溺水般的羞耻感和不安,又一次冰冷地攫住了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揉碎它。这念头如冰冷的毒蛇盘踞上来,让我几乎窒息。
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
一个简单纯净的白底卡通小狐狸头像,昵称只有一个英文名“Vivian”。头像下方,跳出一条干净利落的新好友验证信息:“你好,陈默。李阿姨介绍的。林薇。”
心脏猛地一撞,撞得胸骨都嗡地一响。手指有些僵冷,迟疑了足有几秒钟,才按下“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