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刘雨欢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瞳孔瞬间涣散。她看着近在咫尺、目眦欲裂的陈小六,张了张嘴,却只涌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沫。那身暗红色的嫁衣,胸口的位置迅速被染成一片更深、更刺目的黑红,湿漉漉地黏贴在身上。
“雨欢——!!!”陈小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将他淹没。他丢开木棍,疯了一样扑上去,紧紧抱住刘雨欢软倒的身体。
“妈的!”刀疤脸还想抽刀再刺,旁边一个警察的枪托已经狠狠砸在他后脑勺上,他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其他几个打手也迅速被扑上来的警察死死按倒制服。那个瘦弱的男孩挣脱了束缚,哭喊着扑向倒在血泊中的姐姐:“姐!姐——!”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刑警队长对着步话机狂吼,声音都变了调。
现场一片混乱。陈小六跪在冰冷的地上,紧紧抱着怀里迅速失去温度的身体,双手徒劳地、颤抖地捂住她胸前那个可怕的伤口,试图堵住那汹涌流出的鲜血。粘稠温热的液体不断从他指缝间涌出,怎么也止不住。他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看着她涣散瞳孔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吞噬。
“别死…雨欢…求求你…别死…”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声音破碎不堪,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她沾满血污的脸上,和血水混在一起,蜿蜒而下。
刘雨欢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更多的血沫。她的眼睛费力地转向旁边被警察紧紧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弟弟,又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移回到陈小六那张被泪水和血污模糊的脸上。那双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里,最后残留的情绪,不是怨恨,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重的悲哀,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
她的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极其轻微地、颤抖地抬了一下,指尖似乎想要触碰陈小六的脸颊,却在半途颓然落下。
“姐——!”男孩凄厉的哭喊声在山谷里绝望地回荡。
刺耳的救护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5
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焦虑与等待的沉闷气息。惨白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照在光洁的地砖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陈小六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长椅上,后背僵直地贴着冰凉的椅背。他身上那件沾满血污和泥土的破褂子还没来得及换掉,干涸的血迹变成了深褐色,紧紧贴在皮肤上,散发出浓重的铁锈味。双手摊在膝盖上,指缝里凝固着暗红的血痂,怎么洗也洗不掉的痕迹。他脸上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墙上那盏“手术中”的红色指示灯。那刺目的红光,像刘雨欢胸口洇开的血,灼烧着他的神经。
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每一次手术室的门轻微响动,他都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抬头,心脏骤然缩紧,直到看清出来的是护士或其他家属,才又失魂落魄地垂下头。
“小六哥…”一个怯生生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小六迟钝地转动了一下眼珠。是刘雨欢的弟弟,刘小川。男孩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明显不合身的病号服,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和惊恐过后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和刘雨欢有几分相似,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