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寂静之痛
程悦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窗外是初夏的阳光，明媚得刺眼。他讨厌这样的天气，讨厌所有明亮的东西。三个月了，自从那场车祸夺走他的听力后，他就把自己关在这间公寓里，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着"林医生"三个字。程悦瞥了一眼，没有理会。他知道是心理医生打来的随访电话，但他已经连续错过了三次预约。他不需要心理医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
手指上的节奏变得急促起来，程悦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敲击的是肖邦《雨滴前奏曲》的节拍。这个发现让他猛地停下动作，胸口一阵刺痛。曾经，他的手指能在琴键上舞动如飞，曾经，音乐是他生命的全部。而现在，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门铃响了。程悦皱起眉头，没有动。门铃又响了，这次持续了更长时间。他烦躁地走向门口，通过猫眼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脸上挂着过于灿烂的笑容。
程悦打开门，但没有取下安全链。
"您好，程先生！我是社区服务中心的林夏，负责——"
程悦直接打断她："我不需要任何服务。"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有些嘶哑。
林夏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程先生，我是被指派来协助您适应生活的志愿者。根据规定——"
"我说了不需要。"程悦冷冷地说，准备关门。
林夏急忙伸手挡住："等等！就五分钟，让我解释一下我的工作内容好吗？求您了。"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带着一种程悦很久没见过的真诚。
不知为何，程悦停下了关门的动作。也许是太久没和人交流，也许是林夏眼中那种固执的热情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他取下安全链，转身走向客厅，算是默许她进来。
林夏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跟着程悦走进公寓。她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窗帘紧闭，沙发上堆满衣物，餐桌上放着几个外卖盒。典型的独居男性住所，但角落里那架盖着防尘布的三角钢琴引起了她的注意。
"您会弹钢琴？"林夏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冒失，"抱歉，我不该——"
"曾经会。"程悦简短地回答，坐在沙发上，示意她说明来意。
林夏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资料："我是听障人士康复项目的志愿者，每周会来三次，帮助您学习手语、适应日常生活，以及..."她犹豫了一下，"心理疏导。"
程悦冷笑一声："我不需要学手语，也不需要什么心理疏导。如果你真的想帮忙，就让这个世界安静点。"
林夏咬了咬下唇："程先生，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很难接受——"
"你不知道。"程悦的声音突然提高，"你根本不知道失去听力对我意味着什么！"他猛地站起来，走到钢琴前，一把掀开防尘布，"看到这个了吗？我曾经是个钢琴家！现在呢？我连最简单的音阶都听不见了！"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紧紧抓住钢琴边缘。三个月来的愤怒、绝望和不甘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