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震怒，父亲吓得魂飞魄散，噗通跪倒，连连叩首：“陛下息怒！臣教女无方！臣罪该万死！”我们紧随其后，匍匐在地。
沈青青被这阵仗吓住，终于意识到自己触犯了天威，慌忙跪爬过去抱住皇帝的腿，哭得涕泪横流：“陛下恕罪！臣妾……臣妾只是一时糊涂，孕中多思……求陛下开恩……”
皇帝嫌恶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看一块肮脏的抹布。
他挥挥手，像赶苍蝇般：“来人！送沈妃下去歇着！没朕的命令，不准出来！”
内侍立刻上前，半扶半拽地将哭哭啼啼的沈青青带了下去。
皇帝余怒未消，目光重新锁定了跪在地上的我。
“怎么？能入宫为妃，还不乐意？”他语气森然，带着压迫。
我深深叩首，声音清晰而恭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能侍奉陛下左右，是臣女几世修来的福分，岂敢不愿？臣女叩谢陛下天恩！”
皇帝盯着我伏低的、驯服的脊背，半晌，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呵……倒比你那妹妹，‘懂事’得多，也‘明白’得多。起来吧。”
我知道，这一关，暂时是过了。
离府前，我寻机见了沈青青一面。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毒，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我心中叹息，终究念及一丝血脉，最后一次提醒她：
“女子生产，如同鬼门关前走一遭。你……好自为之，切莫贪嘴，恐生不测。”
听不听得进去，是她的命数。
而我，也将踏入那龙潭虎穴。
纵有万般不愿，也丝毫没有办法。我的生死，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好在，敌在明，我在暗。离入宫尚有几日，足够我布置一番。
我召来心腹丫鬟，将一枚贴身玉佩和一封密信交到她手中：“速去城外‘明心书院’，面交院长。”
明心书院，是我与挚友鸢儿、还有已故的冉冉，耗尽心血为那些无路可走的女子建立的一方小小天地。她们在那里学习、成长，是我埋下的、等待燎原的星火。
如今，该是启用的时候了。
06
入宫前夜，沈云澈潜入我房中。
他眼眶发红，声音压抑着愤怒和恐惧：“阿姐！不能去！宫里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我听说好些女子进去就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连大臣们都……”
我抬手，轻轻抚过他紧蹙的眉头，像小时候安抚他那样：“若我不去，便是抗旨。到时雷霆之怒降下，沈家倾覆，你也难逃牵连。”
“我不怕！”他猛地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我带你走！天涯海角，我护着你！”
我用力抽回手，目光直视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云澈，你可知何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怔住。
“就在前些日子，我还想着，若实在无法，便寻个无人识得的地方度过此生。”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彻骨的寒意，“可后来我想通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别人一句话，一样死路一条。我不想……再将自己的命，系于他人一念之间！”
我走到窗边，望着沉沉夜色。
“父亲那边，我们‘悉心照料’多年，根基已毁，油尽灯枯……不出一年，必会追随姑母而去。届时，你承袭沈家，大仇得报。但阿姐绝不希望你止步于此！云澈，”我回身，目光灼灼如寒星，“你会帮阿姐的，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