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呼吸窒了一下，捏着干布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似乎对我的反应毫无察觉，或者说早已麻木。她没有接布，只是将湿透的布包更紧地搂在怀里，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她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油腻的桌面，声音像是从一口枯井深处飘上来，嘶哑，带着浸透骨髓的寒意：
“有…有热的东西吗？什么都行。”
“有粥，刚煮的。”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我转身回后厨，盛了一碗滚烫的白粥，又切了一小碟店里唯一现成的酱黄瓜，放在一个老旧的托盘里端出来。白粥的热气在昏黄的灯光下氤氲开，带来一丝微弱的人间暖意。
我将粥和咸菜轻轻放在她面前。
她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白粥，眼神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温暖之物。她伸出那双同样布满细小伤痕和冻疮的手，小心翼翼地捧住碗壁，滚烫的温度似乎灼痛了她，但她没有松开，反而更紧地捧住，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点热。然后，她低下头，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喝了起来，滚烫的粥显然烫到了她的喉咙，让她发出压抑的呛咳，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和脸上的雨水混在一起。
她没有擦，只是更加用力地吞咽着，仿佛那不是一碗粥，而是活下去的力气。
我默默退回柜台后，没有打扰。店里只剩下她急促吞咽的细微声响，以及水珠从她衣角滴落在地面的“啪嗒”声。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她放下碗，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咔哒”。她抬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那动作粗鲁，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意味。
空气重新陷入死寂。她抱着她的布包，身体又开始微微发抖，目光再次变得空洞，盯着桌面一处油污的痕迹。
“你……”我犹豫了一下，想起房东的告诫，斟酌着词句，“如果需要……可以在这里待着，等雨停，或者……天亮了再走。” 我刻意回避了“留宿”这个词。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深陷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里面翻涌着剧烈的恐惧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像是挣扎了许久，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我……我能……我能讲个故事吗？”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我……我没有钱……只有这个……”
她下意识地用那只伤痕累累的手臂护住了怀里的布包，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堡垒。
我点点头，指向柜台后面角落一张小小的、铺着靛蓝粗布的矮榻：“那里可以休息。故事……天亮前给我就好。”
她顺着我的手指看向那张矮榻，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和某种决绝取代。她没有立刻过去，而是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布满伤痕的手臂上。昏黄的灯光下，那些青紫的刻痕如同活物般扭曲、狰狞。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一道最新鲜的、边缘还渗着血丝的刻痕。指尖的触碰让她瑟缩了一下，仿佛那伤口灼热无比。然后，她开口了，声音依旧嘶哑，却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