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顺着手腕的弧度缓缓滑落,一滴,又一滴,滴在地板上一面摔碎的镜子上。
镜子的碎片里,映出了一张脸。
一张因为我的脸盲症而显得五官模糊的脸。但我对这身形太熟悉了,对这件穿了多年的白衬衫太熟悉了,对手腕上那枚作为个人标志的银质袖扣……更是熟悉到了骨子里。
毫无疑问,是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神经连接的警报发出刺耳的蜂鸣,瞬间过载。我猛地摘下头盔,像溺水者挣脱出水面,剧烈地喘息着。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后背,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又冷又粘。
工作室里,坐在我对面沙发上的女人——那个声音温柔的苏晴,正静静地看着我。我依然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一个被午后阳光勾勒出的优雅轮廓,以及她那双异常明亮、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她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珠,砸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林先生,你在我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
2 伪装的裂痕
我的心脏在胸膛里疯狂擂鼓,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那是什么?”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充满了连自己都能听见的、无法掩饰的恐惧。
“一个……错误的片段。”苏晴的回答很轻,却异常镇定,仿佛刚才在记忆宫殿中感到颤抖的人不是她,“或许是记忆构建过程中的‘交感溢出’,一种极其罕见的神经串扰现象。你的潜意识,可能因为过度沉浸,投射进了我的记忆宫殿。”
她吐字清晰,用词专业得像个心理学教授,而不是她自称的大提琴家。
“交感溢出?”我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试图用理智将自己从恐惧的深渊里拽出来。这听起来像个无懈可击的解释。毕竟,我的工作就是潜入他人最深层的意识海洋,偶尔发生数据错误,似乎也合情合理。
但我无法忘记那种真实感。握刀时肌肉的紧绷,血液滑过皮肤的温度,还有……受害者手腕上那枚银质袖扣。
我见过那枚袖扣。
“我需要休息一下。”我踉跄地站起身,走向休息区,强迫自己倒了一杯冰水。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像我额头的冷汗。我的手抖得厉害,水都洒了出来。
苏晴没有动,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优雅雕塑,耐心得可怕。
“林先生,”她在我身后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探究,“你似乎对那个‘错误片段’反应很大。”
“任何人看到自己成了杀人犯,哪怕只是幻觉,反应都会很大。”我背对着她,冷冷地回了一句。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抛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可你不是说,你看不清那张脸吗?”
一句话,正中我的要害。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了我所有的自我安慰。
是的,我看不清。
我只是凭着衣着和身形“猜测”那是我。但那种感觉,那种源于直觉的、无法撼动的恐惧,却比亲眼所见更加确信。仿佛是身体的本能,在告诉我一个我早已遗忘的真相。
“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下了逐客令,我需要独自一人,来消化这一切。
苏晴缓缓起身,她带来的那股晚香玉香气再次萦绕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