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李老汉揣了两个窝头出门。月光惨白,照得路两旁的坟包像一个个趴卧的野兽。他攥着马鞭子的手心全是汗,鞭梢上的铜环 “叮叮” 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路边的野草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凑过去细看,每颗露珠里都映着张模糊的人脸。
离乱葬岗还有半里地,就听见 “哗啦啦” 的响。不是风声,像是有人在翻动树叶。李老汉心里一紧,躲在棵老榆树后探头瞅。那棵榆树的树干上长满了眼睛状的树瘤,此刻都圆睁着,盯着前方。月光下,只见两个黑影在坟堆里窜,动作快得像狸猫,手里还拿着麻袋。麻袋上绣着个诡异的符号,像是用鲜血画的。
“偷东西的?” 李老汉心里嘀咕。这年月,饿疯了的人啥都干得出来,说不定是哪个村的在刨坟。他刚要喊,就看见那两个黑影抬起头 —— 根本没有脸,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对着他的方向。窟窿里冒出淡淡的青烟,凝成两只人手的形状。
李老汉的头发 “唰” 地竖了起来,马鞭子 “啪嗒” 掉在地上。他转身就跑,鞋跟都跑掉了一只,直到撞在自家院门上,才发现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门环上的铜狮突然睁开眼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缓缓闭上。
“你咋了?” 王桂英披着衣服出来,看见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她的发髻上插着根银簪,簪头的凤凰嘴里含着颗明珠,此刻珠子变得浑浊不堪。
李老汉张着嘴喘了半天,才挤出句:“鬼…… 有鬼……”
王桂英赶紧把他拉进屋,关紧门窗,又往灶膛里添了把柴。“你见着啥了?” 灶膛里的火苗突然变成幽绿色,映得她的脸像张白纸。
“没脸…… 俩没脸的东西……” 李老汉的牙直打颤,“在坟里刨东西…… 麻袋上有血符号……”
王桂英的脸 “唰” 地白了,她想起前儿三队寡妇说的,她男人出门时揣了个银镯子,那是她陪嫁的,镯子内侧刻着避邪的符文。“难道是……” 她突然捂住嘴,目光落在墙角的水缸上,水面浮着层油花,聚成个模糊的人脸。
天亮时,队长带着民兵去了乱葬岗。果然在一个新挖的土坑里找着了三队男人的尸体,脖子上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血早就流干了。尸体周围的泥土泛着诡异的暗红色,用手一捏,竟渗出红色的汁液。旁边还扔着个麻袋,里面装着半袋骨头,每块骨头上都刻着细密的花纹,拼在一起像是幅地图。
“是盗墓的!” 队长一脚踹在麻袋上,“肯定是外村来的,胆子也太大了!” 他的军靴底沾了些红泥,走到哪儿,地上就留下串冒着热气的脚印。
李老汉蹲在人群后,心里却发毛。他明明看见那俩东西没有脸,咋会是盗墓的?人群里有个穿蓝布衫的陌生人,面生得很,正用个小本子记录着什么,本子封面上画着和麻袋上一样的符号。
这事过去没三天,队里的马突然病了。不吃不喝,光剩喘气,眼瞅着就不行了。兽医来看了,说是中了邪,马的瞳孔里映出个小小的坟包。“这病我治不了,” 兽医收拾药箱时,不小心掉出个罗盘,指针疯狂地转着圈,最后指向乱葬岗的方向,“得请懂行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