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看向宋挽心,那眼神里的关切,在死寂的大殿中,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显得无比清晰,无比刺眼。
“看!你看她的眼神!” 柳氏捕捉到丈夫的目光,如同被彻底点燃的火药桶,所有的理智轰然崩塌。
她指着萧景宸,又指向宋挽心,状若癫狂,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绝望而撕裂变调:“你到现在还护着她!你心里装着的还是她!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好,好,好!既然你们都不让我好过,那就一起死!”
她猛地转向御座方向,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凄厉,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陛下!皇后娘娘!臣妾有罪!臣妾不该因嫉生恨,受人挑唆,妄图在宫宴上设计陷害太子妃!臣妾罪该万死!可是——”
她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钉在宋挽心身上,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出,“可是太子妃她就干净吗?她嫁入东宫至今,为何迟迟不见喜讯?宫中早有传言,她心里装着的是我的夫君瑞王!她根本不愿为太子殿下侍寝,又怎会为太子孕育子嗣!她这是对太子不忠,对皇家不敬!其心可诛!”
轰——!
柳氏这番石破天惊、毫无顾忌的指控,如同九天惊雷,在紫宸殿轰然炸响!
其威力远超方才老王爷的“忆旧”!满殿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空气凝固成冰,沉重的压力让每个人都感到窒息。
不孕?不愿侍寝?对太子不忠?对皇家不敬?
每一个字,都足以将太子妃宋挽心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目光如利剑般扫过殿中诸人。
皇后惊得捂住了嘴。
淑妃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随即又迅速换上震惊和痛心的表情。
德妃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攥住了帕子。
瑞王萧景宸如遭雷击,僵在原地,看着状若疯魔的妻子,眼中只剩下绝望的灰败。
他张了张嘴,想为宋挽心辩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任何辩解,在此刻都只会坐实柳氏的指控,将宋挽心推向更深的深渊。
太子萧景珩依旧端坐着,他的侧脸在辉煌的灯火下绷得如同冰冷的玉石雕像,下颌线收紧,薄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没有人能看清他眼底翻涌的究竟是怎样的惊涛骇浪,是震怒?是猜忌?还是……别的什么?
殿内所有的目光,都带着惊疑、怜悯或幸灾乐祸,聚焦在宋挽心身上,等待着她粉身碎骨的时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把宋挽心彻底吞没的瞬间——
一只温热而带着薄茧的大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猛地覆上了她置于膝上、冰凉得如同死物的小手!
那突如其来的暖意和力量感,让宋挽心浑身剧烈地一颤,几乎要惊跳起来。她猛地转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是萧景珩!
他不知何时已侧过身,那双素日里总是含着冷冽审视的眼睛,此刻正定定地看着她。
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尚未散尽的惊怒风暴,有冰冷的审视,但在这风暴中心,却奇异般地沉淀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本能的维护?
他的掌心滚烫,紧紧包裹着她冰冷僵硬的手指,那力道极大,捏得她指骨生疼,却又奇异地带来一股支撑她摇摇欲坠身体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