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档商场的洗手间,弥漫着昂贵的香薰气味。我刚推开隔间的门,就听到外面洗手台传来压低的声音,熟悉得让我血液几乎凝固。
“…放心,我懂,高仿的就行,A货顶配,机芯能走就行。”是周子轩的声音,带着一种市侩的精明和满不在乎,“反正她也不懂表,牌子够硬气就成,戴出去唬人足够了…钱?老规矩,打你那个卡…”
水流声哗哗响起,盖住了后面的话。我站在隔间里,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那几句话像淬了毒的冰锥,一根根扎进耳膜,再狠狠捅进心窝。原来如此。林薇薇“攒了好久私房钱”买的专柜最后一个,不过是周子轩口中“唬人足够”的A货顶配。她像个虔诚的信徒,捧着自以为是的珍宝献祭,却不知那只是骗子随手抛出的廉价鱼饵。
回忆的碎片带着冰冷的棱角,瞬间割破眼前的浮华。林薇薇还在说着什么,关于按摩椅的摆放位置,关于她妈妈喜欢的颜色。她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嗡嗡作响,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我看着她开合的嘴唇,那精心描绘的唇线,此刻只觉得像一张随时会吐出更多谎言的陷阱。
心口那块被凿开的地方,不再只是闷疼,开始蔓延出一种空洞的麻木。愤怒的岩浆在空洞底下涌动、沸腾,寻找着爆发的出口。但我脸上依旧平静无波。我甚至又对她笑了笑,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油渍。
“嗯,妈喜欢就好。”我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林薇薇似乎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自然了一些。她拿起桌上的红酒瓶,姿态优雅地给我面前的杯子斟上一点暗红色的液体。“尝尝这个,我特意点的,说是配红肉很好。”深红的酒液在晶莹的杯壁内荡漾,倒映着天花板上细碎的水晶光芒,也映出我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放下酒瓶,指尖在杯沿无意识地滑动,目光再次飘向我手边的那个深蓝丝绒盒子。“要不…你现在戴上试试?”她提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更多的期待,“让我看看效果嘛。”
时机到了。
那股在心底压抑了太久的岩浆,终于找到了一个看似平静的突破口。我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少许,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和。“好啊。”我应道,声音平稳得如同无风的湖面。
手指伸进外套内袋,指尖触碰到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我把它拿出来,动作不疾不徐,放在桌面上,屏幕朝上。手机旁边,就是那个装着“劳力士”的丝绒盒子。
林薇薇的眼睛亮了一下,带着纯粹的、对即将到来的“惊喜”的期待。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沿,像准备观赏一场精彩演出的观众。
我伸出另一只手,拿起那个丝绒盒子。指尖拂过光滑的表面,然后打开了搭扣。那块“绿水鬼”静静地躺在黑色天鹅绒衬垫上,翠绿色的表圈在灯光下依旧耀眼。我捏住表带,把它拿了出来。金属表带带着一丝凉意,沉甸甸的,压在手心。
“看起来真不错。”我低声说,目光落在表盘上那个醒目的皇冠标志上。然后,我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解锁,手指滑动。没有多余的言语,我点开了那个尘封在角落的、图标是一个放大镜的验货小程序——一个当初买二手镜头时图方便下载的玩意儿,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派上终极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