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寄生
我的记忆是从十八岁生日那天开始的。
在那之前的人生,像是一本被水浸透后晒干的书,字迹模糊,页脚卷曲,充满了不真切的褶皱感。
我记得养父母为我点燃蜡烛,唱起跑调的生日歌。他们的脸在跳跃的火光里,带着一种廉价而温暖的爱意。我还记得出租屋里陈旧的木头气味,墙壁上渗透的雨渍,像一幅幅抽象的地图。
这些记忆,构成了我——林悦。一个在城市底层挣扎,却对未来抱有天真幻想的普通女孩。
直到那一天,一辆黑色的、安静得像深海鱼类的悬浮车停在我打工的花店门口。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他叫王秘书,他说我的“父亲”林振国先生,在找我。
他说,我才是林家真正的千金。
这个词砸下来的时候,我正笨拙地修剪一束沾着晨露的白色蔷薇。剪刀失手,尖锐的刺扎进指腹,一滴血珠迅速地渗了出来,和花瓣上的露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很疼。
但比起疼痛,更多的是一种荒谬的、不真实的晕眩感。
我被带到了那座传说中的林家庄园。它坐落在城市的最高处,被一片经过基因编辑、四季常青的森林环绕。这里的空气都比我生活的地方要清新、昂贵。
客厅大得像个小型美术馆,天花板上垂下的水晶灯,折射出的光芒比我过去十八年见过的所有阳光都要刺眼。
我见到了林振国,我的“父亲”。他坐在巨大的真皮沙发上,五十岁左右,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他看着我,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只有一种审视和评估的冷漠。
“回来了就好。”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然后,我见到了苏瑶,那个占据了我人生十八年的“假千金”。
她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高定长裙,肌肤白得像瓷器。她的美貌极具攻击性,眼神里淬着冰冷的火焰。
她走到我面前,目光从我的头顶一路扫到我磨损的帆布鞋,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
“这就是那个替代品?”她问林振-国,甚至不屑于看我第二眼。
林振国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一个穿着优雅套装的女人,我的“母亲”李婉,走过来,轻轻拉住苏瑶的手。“瑶瑶,别这样。”她的声音很温柔,但她的眼神在触及我时,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和……怜悯?
那天晚上,我住进了一间比我原来的家还要大的卧室。柔软的地毯,智能调节温度的床垫,衣帽间里挂满了我不认识的奢侈品牌。
一切都像一场过于逼真的梦境。
但我的记忆,从这一天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
我开始做一些支离破碎的梦。梦里没有养父母,没有出租屋,只有一个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房间。我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天花板是无数闪烁的数据流。一个模糊的白大褂身影对我说:“Project Chimera,第四阶段,记忆植入开始。主体生命体征平稳。”
我惊醒过来,心脏狂跳,冷汗浸透了真丝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