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医院的路上,阿若紧紧搂着两个滚烫的小身体,湿热的呼吸喷在她颈窝,灼得她心慌。老张从后视镜看她一眼,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重重叹了口气,只是把油门踩得更深。终于冲进急诊大厅,明亮的白炽灯光晃得人一阵眩晕。老张帮忙抱着蔫蔫的安安,阿若背着滚烫得像小火炉的囡囡,挤在挂号窗口前蜿蜒的长龙里。眼看孩子实在烧的厉害,阿若哭着请求医生紧急处理,护士看了孩子的状况后说,快,跟我来。就在这片混杂着消毒水和焦虑的浑浊空气里,阿若的目光突然地被冻在留观区角落,离她不到五米远相对空旷的留观区边缘,蓝色塑料椅旁。她的丈夫,那个杳无音信、电话打爆也不接的丈夫——赵晓光,正微微弯着腰,用一种阿若几乎陌生的、水一样柔缓的声调,对一个陌生小男孩说话:“乖,不怕不怕,叔叔在这儿呢,医生阿姨马上就来,一点都不疼的哦。” 他甚至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亲昵,替那孩子拂开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约莫30岁左右的女人,那女人穿着烟灰色紧身瑜伽服,衣服很好的勾勒出她纤细紧致的腰身和长腿,像一株被精心修剪过的植物。她微微侧身,一只手很自然的搭在晓光的后腰上,姿态亲昵,带着一种无声的占有。灯光打在她清冷的侧脸上,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神掠过人群,精准地捕捉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阿若,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丝得逞的快意。世界瞬间被按下静音键,抽成真空。急诊大厅所有的嘈杂——孩子的尖锐哭嚎、护士嘶哑的喊叫、心电监护仪单调的嘀嗒、窗外震耳欲聋的雨声——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抽空、掐灭,只剩下一片巨大、空洞、令人耳鸣的嗡鸣。血液从脚底板倒灌着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四肢百骸僵硬麻木。阿若觉得自己像个被粗钉钉在标本架上的飞蛾,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凝滞。眼前的一切,晓光那温柔到近乎谄媚的侧脸,李薇搭在他腰上宣示主权般的手,那陌生的、依赖着他的孩子,都扭曲变形,如同隔着一层布满蛛网般裂痕的、肮脏的毛玻璃。
她忘了囡囡细微痛苦的啜泣,忘了安安不安的扭动和滚烫的体温,忘了自己正站在湿漉漉、冰冷的地砖上,裤脚吸饱了雨水,沉重地贴在皮肤上。“妈妈……好烫……好难受……”安安带着哭腔的、沙哑的呻吟,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猛地刺穿了那片冰封的死寂,将阿若的神智硬生生、血淋淋地拽回现实,几十秒的思绪来回,仿佛半个世纪那么长。一股蚀骨的寒意从骨髓最深处轰然炸开,比窗外冰冷的暴雨刺骨百倍、千倍!“安安乖,”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我们这就去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