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在生存面前,它早已被现实碾得粉碎。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没有再看陆凛,她的视线落在父亲照片上那永恒的微笑上,仿佛在汲取最后一点勇气。
“……我签。”
笔尖落在电子屏上,留下一个微弱却决绝的名字——沈微。雨水敲打着伞面,也敲碎了她过往二十四年人生里所有的骄傲和幻想。
陆凛的“家”,坐落在城市最顶级的半山别墅区,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座奢华而冰冷的宫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花园和波光粼粼的泳池,室内是昂贵的大理石、名贵的艺术品,却空荡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沈微被管家陈伯领进一间宽敞得惊人的客房。“沈小姐,这是您的房间。先生吩咐,除了三楼他的书房和主卧,其他地方您可以自由活动。您的行李稍后会有人送过来。”陈伯态度恭敬却疏离。
沈微环顾四周,纯白的羊毛地毯,巨大的落地窗,奢华的衣帽间里已经挂满了当季最新款的衣裙鞋包,无一不是她的尺码,风格却与她过去偏爱的简洁舒适大相径庭——全是精致、柔美、带着几分复古优雅的淑女风,像极了……某个特定的人会喜欢的风格。她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接下来的日子,沈微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契约生活”。
陆凛非常忙,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使在家,也多半待在书房处理公务。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交流,除了必要的指令。
“周五晚上有个慈善晚宴,需要你出席。礼服和珠宝会送到房间,造型师下午三点到。”——一条冷冰冰的短信。
“明天上午九点,陪老夫人喝茶。地址发你,注意言行。”——又是短信。
“下周三,去‘云裳’定制几套新装,报我的名字。”——依然是短信。
他像在指挥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而沈微,则像一个被输入了程序的精致玩偶。她穿着他指定的衣服(无一例外是柔和的浅色系,裙装为主),画着精致得体的妆容,在觥筹交错的晚宴上,挽着他的手臂,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接受着四面八方或探究、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她学着用优雅的姿态应对各种寒暄,说着滴水不漏的场面话。
陆凛在人前对她极尽“体贴”——为她拉开座椅,替她披上外套,偶尔低声耳语(内容却只是“左边穿蓝裙的是王董夫人,打招呼”、“别碰那道海鲜,你过敏”之类的提示),眼神温柔得足以溺毙旁人。可一旦离开公众视线,那点虚假的温度瞬间褪去,只剩下漠然。
沈微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关在华美金丝笼里的鸟。笼子镶金嵌玉,衣食无忧,却失去了飞翔的自由和灵魂的温度。她扮演着“陆太太”,却找不到一丝属于自己的痕迹。
一次,在陆家老宅陪陆老夫人(陆凛的祖母)喝茶。老夫人精神矍铄,目光如炬,带着世家独有的威严。
“小凛这孩子,从小性子就冷,难为你包容他。”老夫人拉着沈微的手,语气温和,眼神却带着审视,“听说你以前学画画的?现在还在画吗?”
沈微心头一紧。她的过去,被陆凛要求刻意淡化,尤其是在陆家人面前。她垂下眼睫,模仿着这几个月学来的温顺模样,轻声细语道:“奶奶说笑了,只是小时候的一点爱好,早就荒废了。现在只想……照顾好家里。”她巧妙地避开锋芒,将话题引向“贤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