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霍云峥成了她唯一的模特。
每天下午,他会换上干净的白衬衫,坐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捧着一本书,任由阳光在他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沈画意就坐在他对面,用画笔,一笔一画地,描摹着他的轮廓,他的眉眼,他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画了上百张他的肖像。每一张,都倾注了她日益浓烈的爱意。她以为,她正在重新构建属于他们的世界。
然而,在这片看似完美的“新生”之下,总有一些违和的碎片,偶尔会刺痛她。
她开始频繁地做梦。梦里,总有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他不像霍云峥这样沉静内敛,他总是笑得张扬而灿烂,像盛夏的太阳。他会拉着她在漫无边际的向日葵花田里奔跑,会对她说一些她听不清的、甜蜜的情话。
她将这些梦境告诉霍云峥。
霍云峥听完,沉默了片刻,然后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用一种不容置喙的、专业的口吻说:“画意,这只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正常反应。心理学上说,梦境往往是现实的反向投射。你之所以梦到这些,恰恰是因为你现在的生活太幸福安稳了。”
他的解释,听起来无懈可击。
但另一个疑点,却在她心中悄然生根。
家里的所有房间,她都可以自由出入,唯独书房最深处的一个储藏间,是永远上锁的。
她曾好奇地问过一次。霍云峥的回答,和他的解释一样完美。
“亲爱的,那里面是你出车祸前的一些画。那时候……我们吵了一架,你的情绪很不好,所以画了很多充满负面能量的东西。我怕那些画会影响你现在的康复,所以暂时锁起来了。”
他越是这么说,沈画意的好奇心就越重。
直到一个叫程晓雯的女人的出现,将这看似平静的湖面,彻底撕开了一道裂缝。
程晓雯自称是她最好的闺蜜。她找到沈画意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同情、愤怒和忌惮的复杂表情。
“画意,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程晓雯紧紧抓着她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急切。
“我……”
“那霍云峥呢?你现在,和他在一起?”
沈画意点了点头。
程晓雯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看了一眼不远处正朝这边走来的霍云峥,飞快地在沈画意手心塞了一张纸条,然后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不要完全相信他!找机会看看他的旧手机,尤其是加密相册!还有,小心他的香薰!”
说完,她便匆匆离开了,仿佛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霍云峥走过来,体贴地为沈画意披上外套,状似无意地问道:“刚刚那是谁?你的朋友吗?”
“嗯,她说她叫程晓雯。”沈画意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攥紧,心脏却擂鼓般地狂跳起来。
霍云峥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刀。虽然只有一刹那,快到仿佛是沈画意的错觉,但她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
“哦,是她啊,”他很快恢复了温柔的常态,微笑着说,“她可能对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以后,我们还是少跟她来往比较好。”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控制力。
从那一刻起,沈画意知道,她所以为的完美世界,或许,只是一个精心构建的、巨大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