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看向苏白。
他想从苏白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谎言被戳破后的心虚。
可他失败了。
苏白的脸在剑光的映照下平静依旧。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像无忆谷上方的夜空。
但在那片夜空的尽头谢雪臣似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某种他看不懂的深沉的痛楚。
谢雪臣的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交战。
理性告诉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带着“霜殒”去寻找那些被掩盖的真正的记忆碎片。
可他的身体却背叛了他。
经脉寸断的他能去哪里？离开了苏白的照料他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证。
更何况……
他真的能舍弃这里吗？
舍弃这间温暖的灯笼屋舍弃这个每天为他点亮一盏灯的孤独的掌灯人？
就在他天人交战之际苏白突然背过身去发出了一阵压抑的剧烈的咳嗽。
他迅速地用一块白色的手帕捂住了嘴。
可当他收回手帕时谢雪臣眼尖地看到雪白的手帕上染上了一抹极其刺眼的鲜红的血迹。
虽然只是一丝虽然苏白很快就将手帕收进了袖中。
但那抹红色却像一根针狠狠地刺痛了谢雪臣的眼睛。
这个凡人……他的身体似乎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好。
是他每天耗费心神为自己制作记忆灯笼才导致身体受损的吗？
这个念头像一颗被投进天平的砝码瞬间压垮了谢雪臣所有的理性和怀疑。
比起一个冰冷的充满谜团的“真相”。
他更不愿看到的，是眼前这个温暖的“庇护所”因为自己的离去而彻底熄灭。
他做出了决定。
他不再去看那柄悲鸣的剑。
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苏白因为咳嗽而微微颤抖的手腕。
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柄“霜殒”召回平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像一种无声的妥协。
更像一种郑重的交托。
他看着苏白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挣扎和痛苦，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平静。
“无论灯外是什么我只信为我掌灯的人。”
“请继续告诉我‘我’是谁。”
他放弃了探寻选择了继续沉溺。
从一个被动的伤者转变为一个主动的谎言的合作者。
第六章：绝境中的生机
谢雪臣的妥协换来了更久的平静。
苏白似乎也被他的选择所触动对他的照料愈发尽心。
但他没有再提为谢雪臣点亮新的记忆灯笼的事。
那柄修复的“霜殒”仙剑也被苏白用一块黑布包裹挂在了墙上像一件无关紧要的装饰品。
木屋里仿佛又恢复了往昔的安宁。
可谢雪臣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一个被动的记忆接收者。
他开始主动地去“扮演”那个灯中的圣人。
他会要求苏白为他详细讲述灯中那些记忆的细节。小到每一次战斗时对手所用的招式，大到每一次庆典上与他交谈的仙门百家。
然后他会闭上眼在脑海中一遍遍地模拟推演。
他要让自己从骨子里相信自己就是那个谢雪臣。
他现在的生存难题不再是食物与住所而是“自我”的重建。
这是一个在废墟上重建一座空中楼阁的浩大工程。
他日复一日地沉浸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