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火苗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映照着地上那滩迅速扩散的、暗红色的血,
和他那张失去所有血色的、年轻却已刻满疲惫的脸。
他最终没能等到他设计的导弹腾空而起的那一刻。
那枚凝聚了他全部心血、智慧和生命的导弹,在他倒下数月后,
在西北大漠深处点火升空,拖着长长的、炽烈的尾焰,刺破苍穹,精准地命中了千里之外的目标。
消息传来,研究所里一片欢腾,而欧阳海的办公桌,却永远地空了下来,
只留下那盏早已熄灭的煤油灯,和半张未完成的图纸。
父亲的早逝,在欧阳天心中种下了更深的执念。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和父亲、爷爷同样的道路。
军校毕业,他以优异的成绩被分配到二炮某基地,专业对口,前途似乎一片光明。
他带着父亲的遗照——一张穿着旧式军装、目光坚定的黑白照片——来到了部队。
他渴望在这里,用自己所学,亲手触摸那些父亲图纸上冰冷的线条所代表的国之重器,完成父亲未竟的梦想。
然而,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
就在他即将进入核心技术岗位的关键时刻,一纸调令将他调离了原岗位,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闲职。
顶替他位置的,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名字。
打听之下,才知道对方是某位高官的子弟。
愤怒、屈辱、还有对父亲深深的愧疚,瞬间淹没了他。
他去找领导,得到的只是官腔十足的敷衍和“服从组织安排”的冰冷训诫。
他试图申诉,材料递上去如同石沉大海。
消息传回老家,欧阳天的母亲,这个一生都在失去中挣扎的女人,彻底慌了。
丈夫累死在岗位上,公公牺牲在战场,如今唯一的儿子,眼看又要被不公碾碎前程。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欧阳家最后一点血脉也熄灭在这黑暗里。
她坐了一天一夜的硬座火车,一路颠簸到京城。
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农村妇人,揣着儿子的申诉材料,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偌大的京城里乱撞。
她找到了儿子所说的那个部门,高大气派的办公楼,锃亮的玻璃门,门口站岗的士兵面无表情。
她怯生生地递上材料,话未说完就被不耐烦地打断:
“这事不归我们管!找错地方了!”
材料被随手丢在一边的桌子上。
她又去另一个地方,得到的答复更冰冷:
“程序没问题,回去吧。”
她不懂什么叫程序,她只知道儿子的前程被人抢了。
希望一次次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