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血淋淋的四个字,带着垂死之人的最后执念,像一道撕裂苍穹的闪电,蛮横地劈开了那被血与泪层层封固的绝望认知。
是陷阱?一个针对他们兄弟、针对灵鹫宫、甚至针对整个中原武林的毒计?虚竹的思绪在惊涛骇浪中飞速运转。大哥的仇敌何其多!辽国、大宋、江湖上因他行事刚烈而结下的梁子…哪一个不想借题发挥?这血书,或许就是钓他们上钩的毒饵。
还是…万中无一的奇迹?大哥神功盖世,天纵之姿,莫非真有那一线不可思议的生机?那万丈深渊之下,莫非真有转圜的余地?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像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他心中早已枯寂的希望,带来一阵近乎晕眩的狂喜,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所覆盖——若大哥真未死,如今身在何处?处境如何?这血书背后,又隐藏着何等凶险?
虚竹霍然起身!
宽大的灰色僧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一股沛然莫御的内力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大殿内所有的烛火瞬间被压得只剩下豆大的微光,剧烈地摇曳着,映得他原本温厚的脸庞棱角分明,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熔岩翻滚,炽热逼人。整个空旷大殿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凝滞得令人窒息。
他一步踏出,脚下的青石板无声无息地向下凹陷,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身形已如一道灰色的闪电,掠至殿门。他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再看那跪伏在地的女弟子一眼,只留下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速备神鹫!传讯大理段皇爷——雁门关外,生死相见!”
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种穿透金石的力量,在大殿的寒风中激荡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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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神鹫巨大的羽翼撕裂云层,将缥缈峰远远抛在身后。凛冽如刀的高空罡风扑面而来,刮得虚竹脸颊生疼,却丝毫吹不散他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凝重与焦灼。他紧抿着唇,目光死死锁住脚下飞速后退的、越来越显得苍凉萧瑟的北方大地,仿佛要将每一寸土地都看穿,寻找那不可能存在的踪迹。
数日后,神鹫降落在西夏国都兴庆府外一处约定的僻静山谷。谷中溪水潺潺,草木初萌,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
马蹄声如疾风骤雨,由远及近,打破了山谷的寂静。一骑白马当先闯入视线,马上的青年公子身着华服,却掩不住满面风尘与眼底深处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悲恸。正是段誉。他身后紧跟着四名身着大理宫廷侍卫服饰的精锐,个个神情肃穆,眼神锐利如鹰。
“二哥!”
段誉勒住缰绳,白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他几乎是滚鞍下马,踉跄着扑到虚竹面前,双手死死抓住虚竹的双臂,力道之大,让虚竹都感到一阵疼痛。
“那消息…是真的吗?”段誉的声音嘶哑得厉害,眼圈通红,里面交织着狂喜的希冀和深不见底的恐惧,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却又害怕那稻草随时会断裂。“大哥他…他当真…”
虚竹看着段誉憔悴的面容,心头更是沉甸甸如同压了万钧巨石。他反手紧紧握住段誉冰凉颤抖的手,缓缓地、沉重地点了点头,将那块染血的粗麻布递了过去。每一个动作都像灌了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