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死的那天,他正和小妾喝交杯酒
铜漏滴到三更,
我从棺材里睁眼。
冷。
刺骨的冷,
像有无数根冰针顺着七窍往脑仁里扎。
我猛地坐起,指尖触到的是粗糙的棺木内壁,
漆黑一片,
只有头顶缝隙透进半缕月光,照着我身上那件素白寿衣——袖口绣着金线牡丹,是侯府正妻才配用的纹样。
“咳……”
我喉咙里涌上腥甜,低头一看,掌心全是血。
记忆如碎瓷片扎进太阳穴。
三日前,我被灌下毒酒,说是“急病暴毙”。
临死前听见他说:“她既已死,葬礼从简,不必惊动宗族。”
声音平静得像在吩咐厨房少放盐。 而我,堂堂镇北侯嫡妻沈知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
可现在,我活着。
心跳在耳膜上狂跳,呼吸带着腐土味。
我用指甲抠着棺盖边缘,指甲翻裂也不觉痛。终于,“咔”一声,缝隙裂开。
月光洒进来,照亮院中白幡飘荡。
灵堂还摆着,香火未断。
牌位上写着:“亡妻沈氏之位”。
可堂前红烛高燃,丝竹声起。
我扒开一条缝,看见了—— 他穿着大红喜袍,坐在主位上,与一名穿霞帔的女子交杯饮酒。
那女子眉心一点朱砂痣,娇笑着将酒液滴在他唇边,裴砚之竟低头舔去。
那是我陪嫁丫鬟柳莺。
我送她进府,教她识字、理账,视如亲妹。 如今她坐在我灵前,喝我的合卺酒。
“恭喜侯爷,终得所愿。”举杯邀月。
裴砚之含笑举盏:“知意若在天有灵,也当欣慰。”
我盯着他那张俊脸,忽然笑了。 笑出声,笑到眼泪都呛出来。
原来我死的那天,他正和小妾喝交杯酒。 原来他假死骗我,只为夺我嫁妆、废我名分、纳贱婢为平妻。
可他不知道—— 我回来了。
而且,这次,我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沈知意。
待夜深人静,我翻出棺材,赤脚踩在青石板上,寿衣下摆拖过血迹斑斑的门槛。
灵堂守夜的小厮打盹,我悄无声息绕到后廊,潜入我的旧居“听雪斋”。
屋内陈设未动,可梳妆台上,我的凤钗不见了,换成了柳莺常用的蝴蝶簪。
我冷笑,掀开地砖暗格——金丝楠木匣还在。
打开,里面是三枚印章:沈家商行印、边关粮道押运令、以及……户部特许的盐引执照。
我娘临终前塞给我:“若有一日他负你,凭此三物,可活命,可翻盘。”
我曾以为这是多虑。 现在,我知道她是先知。 我换上夜行衣,将盐引执照塞进袖中,直奔城西沈记绸庄。
这是我在京城开的第一家铺子,账房是我亲手提拔的陈伯。
可当我推门而入,却见账房灯火通明,裴砚之的心腹管事正带着人清点账册。
“侯爷说了,沈氏既亡,产业归侯府统管。”那人翻着账本冷笑,“这绸庄一年净利三万两,倒是个肥差。”
我站在门外阴影里,听着他把我的血汗说成“侯府产业”,心如刀绞。
但我没冲进去。 我转身去了第二家——沈记药堂。 门已上锁,封条上盖着侯府印。
第三家,沈记当铺,同样被查封。
我站在当铺门口,看着那张封条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极了我被撕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