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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我想岔了。
我阿爹对我阿娘的那颗至死不渝的真心,恨不能剖出来供天地同赏,又怎会背着我们去寻什么后娘。
可见眼前女子与我并无实质干系。
她唤我「阿姐」,许是旁的缘由。
又经阿桃提点,我立时便悟了——
她啊,应当是奔着刘琏生来的。
我无意为难她,只淡淡纠正道:「我不认得你,不是你阿姐,你莫要乱攀亲戚。」
青衣女子一瞬怔住,嘴巴张合,却久久无话。
我挪开视线不再看她,吩咐阿桃将她带去干净的厢房歇息。
我不知她跟了刘琏生多久,两人有着怎样的纠葛。
我只知这世道对女子并不宽容,但凡能有机会做个正头娘子,谁又会自甘堕落?
想来她身世应当极为凄苦,又生得这般招摇,若不为自己寻个庇护,在这世间确实举步维艰。
所以,我不怪她。
若二人关系当真暧昧,错的只会是那个见色起意的混货。
当晚刘琏生不曾来我房中,阿桃关好门窗,骂骂咧咧道:「我瞧他去了厢房呢,真是个薄性滥情的东西,我定要回去告知老爷与公子,怎能叫小姐受这般委屈。」
我摸着手中阿娘留下的木簪,勒令阿桃不许多嘴。
昔年阿爹看中刘琏生是个要强的读书人,有望高中,堵上我的婚事上赶着巴结。
如今刘琏生落榜,若在这个时候闹得难看,白白惹人笑话。
我想,我既嫁给了刘琏生,这夫妻之间的事,还得我自己拿捏掌控。
10
三年前,刘琏生拿着我的嫁妆置办行头,前往徽山时前呼后拥,很是气派。
如今归家,却只余一名老仆跟着。
次日,我将那老仆召到跟前问话。
那老仆一路都在同阿桃打听,何时才能给他结算工钱,他家孙子还等着拿钱读书。
我这才知晓,刘琏生前往徽山书院不过半年,便被赶了下来。
他不敢回家,便在徽山脚下置了宅院。
徽山脚下聚集着各式各样被书院退学的书生,见刘琏生出手阔绰,像是个有钱人,便如闻着蜜的蜂子一般朝他聚了去。
一众人整日饮酒作乐,空想未来,却说成是「做学问」。
刘琏生的那点财帛很快便挥霍一空。
没钱了,那些奔着他吃喝享乐的人也就渐渐散了。
最后连身边的仆从书童也都养不起了。
稍年轻些的被刘琏生另行转卖,独剩下如今这位卖不出去的老仆。
老仆跪着深深朝我磕了两个响头:「夫人瞧着心善,便放了我去吧!」
我微微蹙眉,见不得这样的苦难人。
我冲阿桃使了个眼色,阿桃将装得满满当当的钱匣子递到那老仆手上。
老仆只瞧了一眼,便老泪纵横:「夫人给得多了,我……我哪里当得起这样的价儿。」
「收着吧!」我说。
阿桃将钱匣子往他怀里推了推:「我家小姐最是看重读书人,这多出来的,自然是给你家小孙子读书用。」
老仆拿着钱冲我谢了又谢,拜了又拜。
待送走那老仆后,我心绪久久难平。
据老仆所言,刘琏生带回来的女子名唤「青青」。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同阿桃都惊到了。
她应当是同我想到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