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桑泊之谜
元景帝登基元年,秋。
京城兵部卷宗库的窗棂漏进几缕冷光,落在魏渊青衫的袖口上。他指尖捏着一卷泛黄的卷宗,指腹摩挲过“桑泊”二字,眉头微蹙。案头堆叠的卷宗比他半人还高,大多是各地呈报的“寻常水患”“山匪作乱”,唯有这卷被吏部驳回的渔民上访信,像根细针,扎进了他心里。
“夜间湖面泛绿光,渔人驾船靠近,次日仅见空船漂回,舱内血迹斑斑,人迹全无……”魏渊低声念着信中字句,抬头望向窗外。兵部衙署的飞檐翘角刺破云层,远处宫城的琉璃瓦在秋阳下泛着冷硬的光。他今年二十二岁,是宗室旁支魏家的幺子,父亲生前与前兵部尚书裴度交好,才为他谋得个兵部主事的闲职。无实权,无派系,朝堂上的人提起他,多是一句“哦,那个只会啃卷宗的魏小官”。
可魏渊不在乎这些。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魏家子孙,不必做高官,但要护大奉”,这句话他记了五年。他翻遍兵部三十年的卷宗,从西南苗疆的蛊祸到北疆的异客传闻,但凡涉及“诡异”二字,都被他单独抄录成册——旁人只当是书生猎奇,唯有他知道,这些被压下的“小事”,早晚会酿成大祸。
“魏主事,吏部李大人找您。”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魏渊将上访信折好塞进袖中,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吏部侍郎李嵩是外戚派系的人,素来瞧不上他这个“无背景的宗室”,此刻来找,定没好事。
果不其然,李嵩坐在兵部堂屋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玉扳指,见魏渊进来,眼皮都没抬:“魏主事,听说你近日总往吏部递奏折?”
“是,”魏渊拱手,“桑泊渔民上访信所述异状,恐非普通水难,臣请陛下派专人查勘。”
“哈哈哈——”李嵩突然笑出声,指节叩了叩桌案,“桑泊?不过是几个渔民贪夜渔丢了性命,也值得你一个兵部主事小题大做?我看你是在卷宗库里待傻了,分不清轻重!”
魏渊抿唇:“李大人,信中提及‘湖底有宫殿虚影’,桑泊乃前朝储灵之地,若真有异状,恐危及地方安稳……”
“够了!”李嵩猛地拍桌,玉扳指磕在案上发出脆响,“朝堂大事轮不到你一个闲职插嘴!再敢递这种无稽之谈的奏折,休怪本官参你一本!”
魏渊沉默着躬身告退,走出堂屋时,秋风卷起他的衣摆,竟带了几分寒意。他知道李嵩为何阻拦——桑泊所在的淮南道,是外戚梁家的封地,若真查出什么问题,梁家第一个脱不了干系。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异状蔓延,更不能让那些失踪的渔民白白丢了性命。
当晚,魏渊避开兵部的耳目,提着一盏油灯,绕到宫城西侧的角门。他认得这里的守卫老张,是父亲当年的旧部。老张见了他,先是一惊,随即叹了口气:“小公子,你这是要犯险啊。”
“张叔,”魏渊从怀中掏出上访信,“桑泊之事关乎百姓性命,我必须面呈陛下。”
老张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从腰间解下一块腰牌:“陛下近日总在御书房熬夜,你拿着这个,悄悄进去,别被旁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