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鞋时,他的指尖擦过鞋柜最底层的暗格。那是他小时候藏“宝贝”的地方,后来成了他练跑酷的“装备库”。他摸出一把折叠式登山刀,刀刃很薄,是他攒了半年零花钱买的,曾经用来在废弃楼区练攀爬时割过碍事的铁丝网。
现在,它大概要派上更实在的用场了。
锁门时,钥匙插进锁孔,“咔”一声脆响,在死寂的楼道里格外清晰。陈野回头看了眼这个住了二十年的家,橙红色的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歪斜的影子。
“等我找到你们。”他低声说,然后拉开门,走进了这片锈蚀的天穹之下。
2 墙缝里的风
下楼比想象中难。
楼梯间的灯早就灭了,扶手上的漆成片剥落,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铁管。陈野摸着墙往下走,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三楼的台阶塌了半级,他差点踩空,好在反应快,伸手扒住了墙沿,才稳住身子。
到了一楼,单元门是开着的,门轴断了,门板斜斜地挂在一边,上面有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边缘还沾着些灰黑色的绒毛。陈野握紧了登山刀,贴着墙根往外挪,眼睛扫过楼道口的监控——摄像头早就掉了,电线像断了的蛛网,垂在半空。
小区里静得可怕。
除了风吹过野草的“沙沙”声,就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像野兽嚎叫似的怪响。他贴着楼根走,尽量让自己藏在阴影里。那些灰黑色的鸟还在超市的招牌上站着,歪着头看他,却没飞过来。
走到小区门口时,他停住了。
曾经的铁门被撕开了个大口子,钢筋扭成了麻花状,地上铺着层暗红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踩上去软软的。门口的保安亭塌了一半,里面没人,只有个歪倒的保温杯,杯盖滚在地上,沾着点白色的粉末。
陈野咬了咬牙,从缺口里钻了出去。
街对面是曾经的中学。教学楼的玻璃全碎了,操场上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升旗杆断了,国旗掉在地上,被风吹得“哗啦啦”响,颜色褪得发白,上面沾着些黑色的污渍。
他得去城郊的“风巢”。
“风巢”是城郊的一个旧仓库区,以前是物流公司的中转站,后来废弃了,成了他们这些玩跑酷的“秘密基地”。张叔是爸爸的老战友,以前总带着他去那练攀爬,说他“身手灵得像阵风”。爸妈让他去那找张叔,肯定是觉得那里安全。
从家到城郊,平时坐公交要四十分钟,现在只能靠走。
他沿着路边的人行道走,尽量踩在没有裂缝的地方。路边的汽车歪歪扭扭地停着,有的撞在了一起,有的翻倒在沟里,车窗全碎了,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座椅上蒙着层灰。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他听见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陈野立刻蹲下,躲在一辆翻倒的公交车后面,扒着车框往外看——
前面路口的便利店门口,蹲着几只“东西”。
说是“东西”,因为它们不像人,也不像他认识的任何动物。体型和半大的狗差不多,浑身覆着灰黑色的短毛,四肢又细又长,关节反向弯曲着,爪子是透明的,像玻璃碴子,正扒着便利店的玻璃门,一下下往里面撞。玻璃门早就碎了,它们却像是没看见似的,机械地重复着撞门的动作,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