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那沙沙声持续了一会儿,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是我的声音。
清晰、灵动、带着我全盛时期特有的、充满生命力的质感。那是我为顾沉主演的一部古装权谋剧《凤唳九霄》配音的片段,我饰演那位被至亲背叛、在烈火焚城之夜发出最后悲鸣的亡国公主。
“……山河破碎,家国何在?此身已付东流水,唯余此恨……绵绵无绝期!”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冰棱,刺破死寂。那是我引以为傲的作品,曾让无数观众落泪。
紧接着,沙沙声再次响起,磁带似乎被倒回了。几秒后,我的声音再次出现,精准地重复着同一句台词:
“……山河破碎,家国何在?此身已付东流水,唯余此恨……绵绵无绝期!”
一遍。又一遍。精准得像钟摆。
顾沉在里面,一遍遍播放着我的声音。播放着那段……属于“亡者”的悲鸣。
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在深夜无人的书房,一遍遍聆听我已经失去的声音?是在怀念?还是在……确认什么?或者,是某种病态的……汲取?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住我的心脏。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好奇心在体内激烈交战。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包裹着昂贵隔音材料的门板上。
里面的声音更加清晰了。除了我那循环往复的悲鸣独白,我还听到了……顾沉的呼吸声?很轻,很均匀,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甚至……轻微的鼾声?他就这样,在循环播放着我的声音中……睡着了?!
这诡异的场景让我浑身发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逃也似的回到卧室,蜷缩在冰冷的被子里,一夜无眠。黑暗中,那沙沙的倒带声和我自己的悲鸣,如同鬼魅的低语,在脑海里反复回响。
第二天,顾沉表现得一切如常。他温柔地为我准备早餐,亲手将煎得金黄的太阳蛋和温热的牛奶放在我面前,用手语问我睡得如何,眼神清澈得没有一丝阴霾。我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心底的疑云却越来越重,沉甸甸地压着。
几天后,顾沉告诉我,他接了一部国际大制作,需要去北欧封闭拍摄两个月。他为我请了最顶级的私人医疗团队和24小时护工,将智能家居系统升级到最新版本,确保我生活无忧。
“晚晚,等我回来。”他临行前,紧紧抱着我,下巴抵着我的发顶,声音低沉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带着好消息回来。”
他走后,偌大的、空旷得能听见心跳回声的豪宅,只剩下我和沉默的护工。那份被压抑的疑惑和不安,如同野草般疯长。那间隔音书房,成了我心中唯一的谜团,一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洞。
终于,在一个护工被临时叫走的下午,我拿着顾沉留给我的备用钥匙(他以防万一留下的,说紧急情况可以进去拿他的保险文件),站在了那扇厚重的、象征着秘密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