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信任裂痕
回到华大,思念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他高三冲刺,学校管理严格得像军事化基地,手机被彻底禁用。我们之间的联系,只剩下周末他被允许使用手机时那几个小时的线上聊天,或者,偶尔他偷偷用学校公共电话打来的、背景音嘈杂、时常因为时间限制而戛然而止的短暂通话。
信号时常中断,电流的杂音刺耳,但只要能听到他的声音,听他絮絮叨叨地诉说复习进度,抱怨某次模拟考题出得太变态,又或者带着点小得意炫耀物理又考了年级第一,我就觉得,所有的等待和思念都有了着落,都充满了希望。那枚刻着“华大见”的木书签,被我珍重地夹在最常用的笔记本里,成了支撑我度过异地恋漫长时光的精神图腾。
第二年盛夏,他如愿以偿。华大物理系的录取通知书截图,被他用那种激动到模糊的拍照手法,第一时间发了过来。视频接通,他笑得像个得到了全世界糖果的孩子,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反复确认:“以凝!我真的考上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屏幕这头,我也对着像素不高的影像,哭得不能自已,是喜悦,是辛酸,更是长久期盼终于落地的踏实。
漫长的、依靠电波维系的异地恋,终于看到了终点。宋时宴初入华大,对偌大的校园、丰富的社团、来自天南海北的新同学,一切都充满了新鲜和好奇,但他最大的新奇和重心,依旧是她。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名正言顺地成了她的小尾巴。
我们一起上课他总会提前占好她旁边的位置;一起在食堂吃饭他会排长长的队买她随口提过想吃的窗口的菜;一起泡图书馆自习他物理好,终于能兑现当年“给你讲题”的承诺,虽然讲的次数远不如他偷看她的次数多。他依旧会记得她所有的喜好和细微的习惯,会排长队买她随口提过的蛋糕,会笨手笨脚但无比认真地在她生理期给她煮生姜红糖水,会把剥好的柚子肉仔细剔掉白丝再递给她。他看向她的眼神,依旧盛满毫不掩饰的、滚烫的爱意和骄傲,仿佛拥有她,是他青春里最值得炫耀的奖章。
我天真地以为,所有的苦涩都已尝尽,苦尽甘来,未来皆是坦途。我们会像童话里写的那样,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裂痕的出现,悄无声息,却又早有伏笔。
大二下学期,一门核心专业课要求小组完成一个复杂的课题实践。我和班长墨以轩,还有另外两个同学分到了一组。墨以轩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家世优越,相貌英俊,能力出众,待人接物永远温和有礼,挑不出错处。因课题难度很大,我们之间的交流变得异常频繁,常常需要一起泡在实验室里调试设备,或者熬夜分析数据、撰写报告。
我隐约察觉到墨以轩对待我的态度,似乎略微超出了普通同学或合作伙伴的界限,会多几分不经意的照顾,看我的眼神也带着欣赏。但我心有所属,且满心满眼都是宋时宴,便始终保持着礼貌而清晰的疏离,除了课题必要,绝不有多余的接触。
然而,“金童玉女”、“郎才女貌”、“般配”之类的流言,还是在班里小范围地传开了。大学就是这样,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咀嚼出各种味道。这些流言,最终飘进了宋时宴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