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总坐在暖炉边缝补衣物,木制的针线盒上刻着缠枝花纹,银针在她指间灵巧地穿梭,仿佛在编织着岁月的温柔。阳光透过纸窗,在她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温柔得像幅会呼吸的画。每当看到雪绪跑进门时,和服下摆蹭上泥污,母亲总会无奈地嗔怪:“这孩子,又去河边跟小野猫疯跑了。” 语气里却满是藏不住的宠溺,话音未落,她已起身去拿干净的布巾,指尖拂过裙摆时,带着母亲特有的柔软与温暖。
可那只脸上缀满肉瘤的鬼闯进来时,所有的温暖都碎了。暮色刚爬上窗棂,夕阳最后的余晖在窗纸上晕染出病态的胭脂色,木门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是垂死之人的呻吟。鬼的爪子像淬了毒的黑色镰刀,在空气中划出刺耳的破风声响,轻易撕碎了薄脆的木门。飞溅的木屑中,肉瘤里渗出的淡黄色黏液滴在榻榻米上,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响,还带着一股腐烂的腥臭味,仿佛是从地狱深处飘来的气息,让人作呕。黏液接触到榻榻米的瞬间,被浸染的布料迅速发黑溃烂,升起一缕缕诡异的青烟。
父亲几乎是在鬼出现的瞬间,就把她往后门推去。她清楚地看到鬼爪划过父亲后背 —— 深可见骨的伤口里涌出鲜血,皮肉撕裂的闷响像重锤砸在心上。鲜血喷溅在她脸上,温热的触感带着铁锈味,还有父亲那句带着血沫的 “快跑”,字字都刻进了她的脑子里。父亲踉跄着往前扑,想用身体挡住鬼的去路,却在鬼的利爪下显得那么渺小。
寒风裹挟着雪粒灌进破旧的木屋,母亲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当那团黑影撞碎窗棂的瞬间,她猛地将雪绪推进床底,粗布裙摆扫过女孩颤抖的指尖。鬼爪撕开空气的尖啸声里,母亲单薄的身影如断线风筝般撞向梁柱,挂在墙上的竹刀在撞击中应声而断,木屑像凋零的樱花簌簌坠落。
"雪绪,活下去!" 母亲染血的手掌死死抠住龟裂的土墙,染黑的长发垂落遮住半边面容,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昔 —— 那是教她握刀时的温柔,是雪夜缝补衣袍时的暖意,此刻却燃烧着决绝的火焰。温热的血珠顺着土墙蜿蜒而下,在月光里凝成暗红冰晶,随着鬼爪再次挥落的闷响,母亲的身体重重砸在炭盆上,火星四溅的刹那,雪绪看见母亲唇角扬起的微笑,比记忆里所有的春天都要灿烂。
3 蝶屋新生
那声带着哭腔的呼喊化作滚烫的铁水,顺着耳道灌入心脏。即使多年后雪绪在锻刀村抚摸着崭新的日轮刀,在蝶屋接受紫藤花毒的治疗,在恶鬼盘踞的深山独行,喉间总萦绕着那道穿透风雪的呼唤,像永不熄灭的炉火,将恐惧与绝望熔铸成斩鬼的锋芒。
“里面有人吗?”
清亮的女声突然刺破神社的寂静,像一道温暖的光,猝不及防地照进这片阴冷的角落。雪绪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麦饼 “啪嗒” 一声掉在神轿底板上,滚出一小段距离,撞在木柱上,发出 “笃” 的轻微响动 —— 在这死寂的环境里,那声音格外清晰,像在空荡的山谷里回响,让她心脏猛地一缩。下一秒,挂在轿门的布帘被轻轻掀开,一道穿着粉色羽织的身影弯腰走进来:她的头发束成利落的马尾,发尾用浅色的丝带系着,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头顶别着一对银质的蝴蝶发饰,翅膀上还刻着细小的花纹,在昏暗中泛着柔和的光泽,转动时像真的蝴蝶在扇动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