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点火!我们需要蒸汽压力!”一位白发苍苍、被从养老院紧急请来的前蒸汽轮机工程师,在年轻士兵的搀扶下,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找来了封存的煤仓图纸。
古老的机械被重新唤醒。铲煤、点火、监测气压表…每一个步骤都生疏而充满风险。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天空中新频率的尖啸似乎越来越刺耳。
“船体共振在加剧!”李维守在声学监测仪旁,仪器是临时拼凑的,读数不稳定,“新频率正在尝试‘理解’并分解这种老式钢铁结构!它还在进化!”
终于,在一声悠长、嘶哑的汽笛声中——“德克萨斯”号的烟囱喷出了浓黑的煤烟。巨大的螺旋桨缓慢而沉重地搅动了浑浊的海水。
“砍断缆绳!出发!”
钢铁巨兽蹒跚着离开了正在崩溃的码头。与此同时,从世界其他角落,也传来了微弱的希望讯号(通过临时架设的、最原始的短波无线电):英国朴茨茅斯,一艘风帆训练舰“胜利”号的后代,依靠风力和辅助柴油机下了水;中国青岛,一艘保存下来的二战日制蒸汽炮舰被一群老船员强行启动…
人类文明的最后一支舰队,由博物馆展品和历史遗骸组成,悲壮地驶向咆哮的末日海洋。
航行本身就是一场噩梦。海面上漂浮着现代船只解离后的怪异残渣和油污。那无所不在的声波如同跗骨之蛆,持续钻咬着每个人的神经和船体的每一寸钢铁。“德克萨斯”号的古老铆接处不时迸出细小的火花,金属疲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剧。
艾琳和李维几乎不眠不休,时刻监测着声波频率和能量分布,不断微调航向,指向南大西洋那个理论上存在的“静默区”。
第十天。食物和淡水开始配给。绝望的情绪再次蔓延。
就在这时,声学监测仪上的疯狂曲线,突然出现了一个微小的、但确定无疑的凹陷。
“就是这里!”艾琳几乎把脸贴到了屏幕上,声音因激动而变形,“能量强度下降了百分之三!我们找到了!”
这片海域看起来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怒涛汹涌,天空阴沉。但那致命的嗡鸣声,确实减弱了。如同在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乐中,突然找到了一小片相对安静的区域。
还不等人们欢呼,李维突然指向前方。
“那是什么?”
在海天相接之处,并非空无一物。一座巨大的、无法用人类几何学描述的构造物,突兀地矗立在海面上。它非金非石,表面光滑流转着幽暗的光芒,其结构不断微微变动,仿佛拥有生命。它正是这片“静默区”的核心,所有紊乱的声波似乎都绕着它流转。
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这座远古构造物的周围海面上,漂浮着其他的船只。不止他们!有简陋的木筏,有看起来像是二战时期的潜艇(艇身正在缓慢解离),甚至还有一艘船体上覆盖着太阳能板的、造型奇特的未来型船只残骸——显然,在人类之前的某个周期,也有文明曾抵达这里,试图寻找生机。
它们如同被蛛网黏住的飞虫,环绕着那座沉默的巨构。
“德克萨斯”号上,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着那座遗迹,看着那些失败的先驱者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