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一乡野村妇，也就那张脸皮吸引人些。”
余婉仪气不过，想着回府与娘亲商议。
若那宋檀生实在舍不得这女人，先将她贬妻为妾，等自己嫁过去再慢慢想法子打发了不迟。
*
时音洗完澡坐在榻边，宋檀生拿着巾帕仔细给她擦头发。
“云阳长公主府明日设宴，对外公布刚找回来的嫡长孙。听闻圣上有意封他为郡王，慰劳他这些年所受的流离之苦。”
时音语气淡淡，像是在话家常。
宋檀生知道阿音整日交际于京中贵妇圈子，对于这些内宅消息最是精通。
他撩起一缕湿润黑发，细心擦着发尾：“为夫身份低微，没收到请帖。”
“无妨，我带夫君去，这出好戏怎能少了主角。”时音见过那位云阳大长公主。
依稀可以还原出她年轻时候的模样，与宋檀生有三四分相像。
想来宋檀生那位早死的爹跟云阳大长公主更像。
翌日一早，时音取出妆奁，在宋檀生脸上简单描绘几笔。
原本的三四分像立刻就成了五六分像。
“夫君今日就要与家人相认，可否紧张？”时音下巴搁在宋檀生肩上，看着铜镜中的二人紧贴着的脸。
宋檀生缓缓摇头：“一切只为让宋家人自食恶果，我此生能得阿音一人相伴足矣。”
至于亲情，他根本没有任何期待。
父母在他年幼时便意外亡故，宋家人只会苛待磋磨他。
亲人，很陌生的字眼。
宋檀生与时音早就知道宋玉生想顶替的不止是他解元的身份，还有他背后的身世。
冒名参加科举，罪名还不够大。
冒名顶替皇家子嗣，宋家人的胆子是真够大的。
这次，一家人该齐齐整整了。
时音带着宋檀生跟在荣王妃身后，顺利进入云阳大长公主府。
公主府外停满了马车，今日来的皆都是京中权贵，可见云阳大长公主对这位刚找回来的嫡孙有多重视。
当年云阳大长公主与驸马归乡祭祖，刚满五岁的长子高烧不止，旅途中只能停下休整。
没成想，长子竟突然失踪。
云阳大长公主险些丢了半条命，回京修养十余年，才又诞下次子。
三十年失而复得的长孙，虽长子已经不在，心中也可慰藉一二。
荣王妃频频回头看向宋檀生，表情欲言又止。
时音轻声问道：“荣王妃，我夫君可有不对之处？”
荣王妃面上黑斑已经几乎看不见，皮肤也细嫩许多，她甚是喜欢这位许娘子。
听闻她夫君中了会元，更是替她高兴。
可今日初见这位宋会元，她就感觉在哪里见过一般，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直到进入长公主府，她才醍醐灌顶。
这宋会元怎会与云阳姑姑这般相像！
想到今日云阳大长公主为何设宴，荣王妃又将心中想法压了下去。
“无事，只是觉得宋会元面善，许娘子有福，宋会元学识过人不说，长得也是清俊不凡。”
“荣王妃谬赞。”宋檀生垂眉。
时音拉过他的手，倒是不自谦：“荣王妃说的是，民女当初就是看中了他这张脸。”
“你呀，不知羞。”荣王妃笑着调侃她。
三人很快来到花厅，此处都是女眷，头发已然花白的云阳大长公主也赫然在列。
时音松开宋檀生的手，温声道：“此处都是女眷，夫君可去外院等着。”
荣王妃也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今日也在，宋会元可去寻他。”
“那可不是正正好，世子很是欣赏宋会元的文章，今日恰好可以与宋会元讨教一二。”荣王妃身旁的嬷嬷也跟着附和。
几人的对话引起花厅众位女眷的注意。
云阳大长公主耳力不济，还是旁边的嬷嬷提醒她，荣王妃来了。
她顺着嬷嬷的视线看过来，只一眼，目光就定在宋檀生面上。
时音轻碰他的手，宋檀生会意，作势要转身离去。
“站住！”云阳大长公主声音不怒自威，又带着一丝惊疑和激动。
荣王妃眉头一皱，看来她的眼神没问题。
她小时候见过年轻的云阳姑姑一面，这宋会元与年轻时的大长公主至少有六分相像。
世上真有这般巧合的事情吗？
宋檀生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来，抬头看向云阳大长公主处。
时音诚惶诚恐，和宋檀生一起朝大长公主行礼。
“民女许时音，见过大长公主。”
“学生宋檀生，见过大长公主。”
不等二人跪下，云阳大长公主身旁的嬷嬷已经快步走过来将二人扶住。
“二位随我去近前拜见大长公主。”
时音垂眉顺眼跟在嬷嬷身后，身旁的宋檀生脚步稳健，行走间腰间环佩微晃。
这人还真是沉稳，竟是一点都不紧张。
上头坐着的这位，可是他亲祖母，当今圣上的亲姑姑。
“孩子，抬起头来。”云阳大长公主的声音再也不复之前平稳。
宋檀生走得越近，她瞧着便越像。
当初长子出生，人人都说像是与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相像至极。
前些日子刚寻回来的嫡长孙，身上带着信物，那是驸马亲手雕刻的双鱼玉佩。
加之那宋家夫妇所说，是他的父母捡到高烧的长子。
因为没得到及时救治，长子不仅失去了先前所有记忆，神智还受损严重。
正因为如此，云阳大长公主对长子愧疚异常，一心只想将错失的所有宠爱都灌注于孙子身上。
一时疏忽了那人长得与她儿竟是一点不像。
宋檀生抬起脸，看到大长公主时似是瞬间错愕，很快又恢复正常。
“学生宋檀生，见过大长公主。”
宋檀生再次行礼，这次云阳大长公主亲自站起身扶住他，不让他跪下。
云阳大长公主的手再是保养得宜，也架不住年纪在这，皮肤已经松弛，却异常温暖有力。
宋檀生心中莫名有一股暖流流过。
或许，这就是血脉亲情。
“长公主？”他再次开口。
云阳大长公主眼眶已经红了一片。
“你叫宋檀生，你也姓宋？”她稳了稳颤抖的声音，接着道：“那你可认识宋玉生？”
听到宋玉生的名字，宋檀生面上立马涌现一瞬痛苦之意，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