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手里的菜刀攥得死紧:“我……我能行?”
“梦里你指挥过千军万马,”我盯着她,“现在,只是让你指挥几个伙夫兵。”
她猛地站起来,胸脯起伏,脸上那股子狠劲上来了:“干!妈的,切了十年菜,也该切点别的了!”
她们说我出身低贱?那我就让这天下,由低贱者执掌!
这话在我心里滚过,烫得我喉咙发腥。我强忍着咽下去。
离开破屋,我没回柴房,而是拐去了后巷工匠坊的废料堆。
一个黑影正蹲在那里,对着一堆废铁皮和木头敲敲打打。只有一只眼睛是亮的,另一只罩着个古怪的铁皮眼罩,左手是冰冷的铁钩子。
是铁娘子。工匠坊不要的废人,因为独眼跛脚,被当成垃圾扔在这里。
我还没走近,她就头也不回地冷声道:“‘玉璃粉碎机’第三代,还是卡壳,引爆延时总他娘的对不上。”
我蹲下身,看着她面前那个丑得要命的铁疙瘩,里面塞满了火药和铁钉。
“比例没问题,”我嘶哑地说,“是引信材料受潮。试试用油纸卷裹硝石粉,中间夹一根极细的铜丝。”
铁娘子猛地抬头,那只独眼在黑暗里发光:“铜丝?传导热……对啊!他娘的!我怎么没想到!”她兴奋地拿起锤子又开始敲,铁钩子咔咔作响,“等我造出来,第一个就塞进崔老妖婆的炕洞里!”
我看着她狂热的样子,没说话。只是在梦里,我把《天工开物》和我能想到的所有机关图解,一遍遍刻进她脑子里。
你们笑我独眼跛足?可我的眼睛,能看见你们看不见的破绽;我的腿,踏过你们不敢走的绝路。
她似乎天生就该干这个。
最后,我去了洗衣院。
深夜,这里还响着砰砰的捶打声。水汽弥漫,一个瘦削的身影正对着一个巨大的石锁较劲。她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嘴角还带着血丝,眼神却像狼一样狠。
柳七娘。洗衣间里的受气包,因为性子倔,没少挨打。
她又一次试图举起那石锁,手臂颤抖,青筋暴起,眼看又要失败。
我走过去,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指,在她后腰某处轻轻一按。
“呃啊——!”她一声低吼,像是某种桎梏被猛然冲开,一股无形的气浪从她身上炸开,那沉重的石锁竟被她硬生生举过了头顶!
她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猛地看我。
我没解释。打通她任督二脉的那股“气”,是我用最后一点精神,连着熬了三夜,织入她梦境的。每织一次,我就咳血不止。
“光有力气不够,”我声音发虚,几乎站不稳,“宫里那位,察觉到不对劲了。崔嬷嬷的黑市,在查‘梦授’的源头。”
柳七娘眼神一厉,放下石锁:“查到你了吗?”
“还没有。”我摇头,“但我们需要更快。七娘,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去哪?”
“去北边。阿箬需要个能打的帮手。那边乱,容易挣军功。”我看着她,“用你的拳头,打出一个名堂来。”
柳七娘抹去嘴角的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打就完了,谁怕谁?”
我不识字,但我认得人心。云织教我的,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