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下面的通风道,帮我改成暗格。」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找个靠谱的匠人,就说……督主想给菩萨一个惊喜。」
在计划的最后,我趁着夜深人静,溜进了裴宴的书房。那里是禁地,但我知道他今夜不会回来。我赌了一把。在书案的暗格里,我没有找到金银,却发现了一本不起眼的账册,封皮上写着「江南盐运」。我看不懂里面的门道,却认得末页一个鲜红的私印——那是当朝内阁首辅,周寅的印。
我将它塞进了怀里。
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第二条路。
9
祭台起火的前一刻,我跳了支采莲舞。
大红的嫁衣在风里展开,像朵开到极致的罂粟。裴宴站在台下,眼神狂热得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他身后的那个独眼绣娘,抱着个锦盒,那里面大概就是准备装我皮囊的工具。
我旋转着,水袖扫过祭台边缘一个不起眼的机关。
「咔哒」一声轻响,淹没在乐声里,只有我能听见。
「阿月……」裴宴喃喃着,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等你回来,我把天下都给你。」
我对着他笑,左边嘴角的梨涡陷下去一小块。
他猛地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短暂的困惑。
就是现在。
我假装体力不支,向后倒去,指尖狠狠按在祭台中央的暗扣上。脚下的木板瞬间翻转,我像块石头一样坠了下去。
在落入黑暗的前一秒,我看见火把落在嫁衣上。
轰——
烈焰腾起的瞬间,我听见我的名字被撕心裂肺地喊出来。
「阮!姒!」
他喊的,是我的名字。
10
暗格里又黑又潮,弥漫着泥土的腥气。
我趴在木板的缝隙上,看见裴宴疯了一样冲向祭台。火舌舔舐着那具替身,蜡做的皮肤迅速融化,露出里面焦黑的棕编骨架。
他竟徒手去扒那些燃烧的木头,指尖瞬间被烧得焦黑。
「阿月!阿月!」他抱着那具焦炭,像抱着稀世珍宝。有火星溅在他的飞鱼服上,烧出一个个小洞,他却浑然不觉。
那个独眼绣娘想上前,被他一脚踹开:「滚!都给我滚!」
他跪在火海里,把脸埋在替身烧焦的头发里。我看见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然后一口血喷出来,染红了那片灰烬。
原来疯批哭起来,是这个样子。
我捂住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不是心疼,是压抑了三年的恨意和委屈在此刻决堤,是报复的快感,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后门外,刘安准备的马车早已等候。
车夫裹着黑袍,见我上来,只说了句「阮姑娘坐稳」,就扬鞭赶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把那片冲天的火光和裴宴的嘶吼,远远抛在了身后。
11
回到新繁时,我差点认不出自己的家。
镇口的牌坊塌了半边,我家的棕编铺子挂着别人家的幌子。邻居张婶看见我,手里的菜篮子「啪」地掉在地上,转身就往祠堂跑,嘴里喊着:「闹鬼了!阮家那丫头回来了!」
我爹的坟在乱葬岗,一个小小的土堆,连块像样的碑都没有。
是族里的三叔公,带头分了我家的家产。
12
我直接走进了祠堂。
三叔公正和几个族老喝茶,见到我,茶杯都惊得没拿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