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率先走入,打开了廊檐下的开关。一瞬间,缠绕在篱笆和矮树丛上的暖黄色串灯亮了起来,如同在地上洒落了无数颗星星,柔和的光线足以照亮小径,却不刺眼,完美地保留了夜的静谧。
花园比林曦想象的要大,也更精致。角落里种着薄荷、罗勒、迷迭香等香草,显然是苏瑾调酒时用的新鲜素材。还有几株她叫不出名的花,在夜色中悄然绽放。中央是一张小巧的石桌和两把藤椅,旁边甚至还有一个迷你的小型喷水池,发出潺潺的轻响。
“这里真美。”林曦由衷地赞叹,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觉刚才因吵闹客人而起的烦躁也都被涤荡一空。
“我父亲留下的。”苏瑾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柔和了许多,“他喜欢待在这里。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来这里坐坐。”
她在藤椅上坐下,示意林曦也坐。然后变戏法似的从石桌下拿出一个小巧的冰桶,里面冰着半瓶白葡萄酒和两个杯子。
“还有存货?”林曦笑了。
“私人享受。”苏瑾倒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冰凉的酒液在夏夜空气中沁出丝丝白雾。
几杯酒下肚,在串灯朦胧的光晕和远处隐约的海浪声衬托下,谈话的界限变得更加模糊。
林曦谈起了她的摄影梦想,最初的热忱,商业工作的束缚,以及对创作迷失方向的恐惧。 苏瑾则聊起了她的父亲,那个热爱文学和园艺的中学老师,如何影响了她沉静的性格和对“氛围”的执着。她也提到了自己曾经的选择。
“我差点成了医生。”苏瑾晃动着杯中的酒液,语气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读了医学院,成绩还不错。”
林曦惊讶地看着她,很难将眼前这个气质清冷疏离的调酒师与白色巨塔里的医生形象重叠起来。“后来呢?”
“发生了一些事。”苏瑾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的左臂,虽然此刻被袖子遮着。“一场意外……让我意识到,那条路或许并不适合我。或者说,我选择了另一种治愈人的方式。”
她没有细说意外的详情,但林曦的心却因那个“治愈”的词而微微一动。她想起了苏瑾那精准洞察人心的特调,那沉默的陪伴,以及这个如同避风港般的酒吧和花园。确实,她在用另一种形式践行着某种“治愈”。
“那……感情呢?”林曦借着酒意,问出了一个更大胆的问题。问出口的瞬间,她感到一丝紧张。
苏瑾沉默了片刻,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有些朦胧。“有过一段。很久以前了。”她喝了一口酒,“对方想要更安稳、更符合世俗预期的生活。而我……大概给不了那种承诺。或者说,那时的我,还没学会如何妥善地安放自己,更无法承担另一个人的人生。”
她的语气里没有太多的怨恨或惋惜,更像是一种冷静的复盘和总结。但这种冷静之下,林曦却嗅到了一丝深藏的、被妥善掩埋起来的遗憾。
她没有再追问细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雷区,需要被尊重。
她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过去的遗憾聊到未来的渺茫,从喜欢的书聊到讨厌的天气。大部分时间是林曦在说,苏瑾在听,偶尔给出简洁却犀利的评论。
夜渐深,酒瓶见了底。林曦感到一种久违的放松和愉悦,仿佛漂浮在温暖的海水里。她看着对面光影下的苏瑾,觉得她身上那层冰冷的外壳似乎融化了些许,露出了底下更真实、也更柔软的內里。